废墟旁,刘婆、大长老的残骸,被蛊毒、病菌侵蚀。
以顾玄彻为首的六人,各有伤势,都在疲惫喘息,从口鼻间呼出缕缕白炁,粘稠的血迹已染红他们的衣衫。
在不计代价的杀招对拼下,他们以三倍的人数优势,击垮两名祭司长老,斩获这方战场的胜利。
然而,此刻,他们脸色凝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结界内的惨烈激战,无法干预。
那道背负他们所有希望的身影,遍体鳞伤,正浴血而战,却不敌落梧渊的先祖,一度被逼入绝境,身躯更是破烂不堪,多处骨折,皮肉疑似被蛊毒入侵,溃烂化脓。
“轰!!”
“轰!!”
结界内的两道残影,疯狂交手,看得众人心弦紧绷。
他们的瞳力和脑神经反应,跟不上那离谱的速度,唯一能注意到的,就是每次分开之后,姜漠的伤痕增多了,仿佛身体随时都会撑不住,临近崩解的边缘。
“不能再等下去了。”
几位老者看得手脚冰冷,不敢耽误,急忙道:
“那怪物太过恐怖,仅凭姜门长一己之力,无法杀它.诸位,随我等杀进去。”
“等等,不。”
还在沉思的澄真,见他们要进入结界,下意识拦住,并劝诫说:
“三位前辈,现在不适合进去,以我们的修为,进去只会给师叔添堵,成为破绽,被怪物挟持。”
“可是,这如何是好。”
顾玄彻良心难安,嘴唇蠕动:“难不成眼睁睁地看着姜门长,被那个怪物虐杀么?”
“再拖下去的话,没有胜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燕百里满脸愁容,他大半辈子都在淬炼肉身,可与结界内的两位比起来,却是自愧不如。
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三位老者的身心,他们也清楚自己的实力,一旦进入结界的话,连一招一式都不见得能撑住。
奈何眼下的局势十万火急,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更顾不得生死利弊,在姜门长败北之后,整个南疆,还能有谁能扛得住那头怪物的锋芒?
“师兄,师叔快要扛不住了。”
陆瑾忽地惊呼,脸色煞白。
在他的视野中,姜漠再次被怪物肘击胸膛,大口喷血,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就连霜白的发丝,都有部分转成黑色,这是退出逆生状态的前兆。
那惨不忍睹的景象,对陆瑾造成莫大冲击,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师叔这么狼狈,被敌人打得节节败退,没有反抗之力。
“再不帮门长我们都要死。”
维尔脸色阴沉得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话语里充满警告和威胁的意味。
在他看来,哪怕姜漠死亡后,大脑深处的火焰不会失控,可是杀了怪物族人的他们,没有任何活着离开的可能。
澄真执意秉持己见,对众人的催促,视若无睹,他始终相信师叔不会输给结界里面的千年老怪物。
已至三重逆生,只要一个念头,伤势瞬愈,何人能杀他?何人敢杀他?就算是自古以来就屹立在南疆修炼顶点的怪物,也无法做到。
唯一的可能,只有
澄真逐渐明悟,对愤懑不平的众人,解释道:“师叔从来都不是托大的人,他这么做,一定事出有因。”
“如果真撑不住,他不会放着杀伤力最强的佩剑不用,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落梧渊的老东西,身体处于某种‘虚化’的状态,规避了师叔不知多少攻击。”
“不过,你们别忘了,师叔三重的逆生修为,同样可以做到炁化全身,无论是蛊毒,还是拳脚杀招,都无法命中。”
“他为何不用?”
一句轻问,未等众人辩驳,澄真再次表态:
“相信师叔,就是我们所能给予的最大帮助,你们擅自插手,恐会酿成无法预估的后果。”
“不管是谁,进去都毫无意义,在无法弥补的实力差距下,影响不了怪物和师叔的决斗。”
在他的劝阻下,本就进退两难的众人,硬是憋住一口闷气,选择继续观望,按兵不动。
结界内,先祖的状态,持续保持巅峰水准,不见有丝毫的衰落。
自族人殒命的半个时辰内,它与姜漠肉搏数千招,占据绝对的上风,但就是无法将其彻底斩杀。
看着远处那道血肉模糊、还在挣扎站起的身影,先祖忽地觉得可笑,像是雨后天晴般,发自内心感慨:“你很了不起。”
“大概往后的岁月,我都不会遗忘伱这样的强者。”
“换作是千年前的我,面对你难有胜算,只可惜,你生不逢时”
话语落下,得到的回应,却是让先祖的眉头紧锁,心底涌现不安。
“你的极限,算上所谓的长生蛊,就只能同时使用六种么?”
姜漠踉跄起身,顿舒一口长气。
他倍感痛快,在数种蛊毒的侵蚀,以及先祖的武技攻伐下,他的肉身被打得接近残废,断裂的筋骨不计其数,大部分的血肉坑坑洼洼,枯萎腐败。
也正是如此,他熬到了想要的回馈。
体内的血气源源迸发,浩瀚如汪洋,滋润着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在不靠逆生修复伤势的条件下,利用蛊毒的淬炼,让肉身于破灭之中新生,一步走向圆满,突破桎梏,释放潜能。
生死交锋,先祖没有任何留手的可能,除了‘撼山’‘蜃楼’‘长生’三蛊以外,姜漠察觉到还有另外三种未知蛊虫,对他造成伤害。
其余的蛊虫疑似无法动用,否则,一拥而上的话,就连他也得重伤。
“你的小聪明,又能做些什么?”
先祖神色冷厉,默认这个事实,却轻蔑嗤笑:
“以你如今的状态,我杀你,费不了多少功夫。”
姜漠扬声长笑,气盖山河,睥睨先祖,道:
“算了罢,就算是引颈受戮,你也杀不了我。”
下一瞬,他单手持印,真炁滚滚,先天一炁火澎湃,化作一方净土。
“呵!这就取你项上首级。”
先祖有恃无恐,就算莹白火焰无物不焚,也还是无法穿透蜃楼蛊的奇效,烧及它的真身。
“咻!”
残影消失,掀起呼啸的罡风,先祖杀至姜漠身前,五指如剑,直袭咽喉。
“啵!”
先祖的右手轻易穿透炁化的喉脖,仅有缕缕白炁如涟漪扩散,没有造成丝毫伤害。
恰是这一瞬近在咫尺的时刻,青年眼眸深处的淡漠,被它一览无余。
抓住这刹那的机会,姜漠念起折灵古咒,霎时,他曾经饱受折磨的海量痛楚,无视肉体、空间的媒介,狂暴轰入先祖的大脑。
“啊!!!”
尖锐的嘶吼形成音浪肆虐,无法承受特殊频率振动的地表,无数岩土碎裂。
先祖七窍流血,面容扭曲,以禁忌古法镌刻在体表的十几道蛊痕,失去控制,变得黯淡,给肉体带来的种种增幅,接连消散。
“轰!”
姜漠蕴含怒意的一拳,瞬间贯穿先祖的胸膛,血水飞溅,肝脏爆碎。
“来!”
“该我了。”
姜漠痛快至极,左臂的肘节,快如疾电,锁定先祖的脸颊,狠狠砸了过去。
力道疯狂倾泻,失去‘撼山蛊’增幅的肉体,根本承受不住重击,面骨猝然碎成齑粉,满嘴牙齿脱落,脑袋近乎被肘断,清脆的回响,赫然是脊椎骨的错位扭断。
“噗啊!!!”
先祖意识混乱,哪怕古咒的持续时间,仅有半秒左右,灵魂依旧是痛到发颤,一瞬失去肉身的控制。
还没等缓过来,那失去奇蛊加持的容器,就被锤出重伤。
这两极反转的一幕,看得结界外的众人,心率高涨,却又如释重负,脸上还余留着浓浓的骇色。
“砰!”
先祖的脑袋,被姜漠只手压制在地,翻滚的白色焰浪,迅速汇聚,烧得无数银灰真炁溃散。
“轰!”
处于濒死边缘的先祖,拼命挣扎,只要再拖延片刻,它就会被熔成一滩白骨。
一只形似壁虎,生有六翼的蛊痕印记,猝然闪耀,颠覆万物的力场,以先祖为原点,覆盖整座结界。
恐怖的斥力,掀起漫天飓风呼啸,化作无形的巨手,将白色火海推向结界边缘地带。
“噗嗤!”
姜漠聚炁化物,一柄锋锐的长枪,被他刺穿先祖的心脏,直插地面。
他在抗衡那股巨力的同时,左脚践踏先祖后背,万钧重力落下,好似山岳,不忘左手紧握长枪,右手五指牢牢锁住敌者手腕。
随着两股相反的力,形成垂直方向,姜漠眼眸一厉,死死镇压先祖,右手再次爆发力量,竟把先祖的手臂硬生生撕落,连带着白色的筋脉,金色血液流淌一地。
“轰!!!”
接踵而至的是,汹涌如风暴的斥力,姜漠岿然不动,覆手而落,正欲一掌轰碎先祖后脑。
“咻!”
生机锐减的先祖,肝胆俱裂,再次催动数蛊,震退姜漠,化作一抹银灰光芒,躲至百米外。
“走?”
姜漠笑了,是被气笑的,他迎着力场的排斥,一步跨出,瞬越百米,右手五指炁化,渗入先祖的腹部。
“轰隆隆!!!”
无数雷霆迸溅,内脏焦黑破碎,金色血液止不住地外泄,没有蜃楼蛊的庇护,先祖被姜漠任意蹂躏,十息不到,便是重伤。
“嗡!”
情急之下,它别无选择,祭出两蛊,一为‘撼山’,让跌落谷底的肉身,再现神威;二为‘十方’,从四面八方延展、覆落的血色结界,镇封姜漠,拖延时间。
“不把你的四肢削了,我岂能无功而返?”
姜漠无惧结界的阻碍,他右手没入虚空,径直拖出一柄暗红长剑,朝着前方的赤色屏障,就是一剑劈去。
“轰隆隆!!”
由‘十方蛊’构筑的血色牢笼,被海啸般的剑气,摧毁得一干二净,那浩浩荡荡的剑光,没有半分收敛,连带着后方的透明屏障,都被击得出现裂痕;
先祖右臂已断,心脏也被扎穿,残缺的躯体,仅能发挥‘撼山蛊’七成左右的威能,远远无法与姜漠抗衡。
它再施禁术,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灰白之色,伤口血肉蠕动,相互交织,须臾长出一条新的手臂,心脏的窟窿也在不断缩小。
“哗”
一道蛊痕无声消散碎裂,俨然是治愈伤势的代价,先祖脸色苍白,每一寸血肉都在颤栗,萌生荒唐惧意。
“想逃么?”
“下次吧。”
姜漠眸底的赤金道痕微微亮起,他停下脚步,屹立原地,运起真法,炼化八方。
只见一层无形的炁浪,缓缓扩散,所过之处,结界内的物体,接连炁解,并且转化成自然之炁,融入结界,加固封印。
“该死!”
“你对我做了什么!”
先祖厉斥,目露惊恐之色,它能明显感知到体内的真炁,正被不断吞噬,速度越来越快,它完全无法抑制。
“哗!”
就在这个时候,先祖右手的肌肤,出现裂痕。
那莫名的力量席卷整座结界,无处不在,仅是片刻,已在尝试溶解它的躯体。
姜漠一边施展真法,一边持剑与之激战,连出三剑,纵横交贯,杀得先祖鲜血淋漓。
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身体四分五裂,鏖战十个回合,被姜漠只手镇压,无法再起,跪伏在地。
“啊!啊!!啊!!”
千载积蓄的尊严,熊熊燃烧,先祖无法忍受这等屈辱,势要引爆体内的蛊痕,拖上姜漠陪葬。
“噗嗤!”
寒芒掠过,姜漠不给它挣扎的机会,将其四肢削去,脚踏先祖的胸膛,俯视道:
“你宣泄的恨意,可没有帮你逆转大局的能力。”
说罢,姜漠左手按着它的面门,真法疯狂运转。
“我我就是死也.绝不给你”
刹那间,人棍状的先祖,双眸黯淡,自头颅开始瓦解,碎成无数莹白炁点。
而残存的十几道蛊痕,也被湮灭大半,其中的‘蜃楼蛊’、‘长生蛊’最为珍贵,先祖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之摧毁,不容姜漠染指。
到最后,唯有六翼壁虎状、黑足山蚁状两种蛊痕留下。
姜漠把先祖炁化,它残留的生机,惊人而磅礴,化作一枚球状的光团,蕴含着无法想象的能量。
“嗡!”
姜漠掠进体内,蛊痕随之烙印在其手臂,散发着缕缕幽光。
大战落下帷幕,白色焰浪覆盖整座结界,将渗进土壤的金色血液,焚烧殆尽,断绝先祖一切复生的可能。
“轰隆隆!!”
以自然之炁筑成的结界,开始坍塌,铤而走险的姜漠,在这方古老的土地上,踏着南疆霸主的骸骨,走向了属于他的绝巅。
“砰!”
力竭的姜漠,脸色发白,半跪在地。
肉身正在急剧发生蜕变,他不敢运转三重逆生,硬是扛着伤势,必须熬过这个艰苦过程,才能将肉身的强度,晋升到新的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