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晴看到于宝儿门外写着“启泰”二字,任由玉粟不停咒骂,仍驻足良久。
最后她吐出一口浊气轻轻说道:“万象更新、三阳启泰,”
紫怡不明所以问道,“小姐,您说什么?”
“怡儿,你可知《易经》中有一卦曰泰?”
紫怡不明所以,俞晴低笑却心中酸涩,轻念出声:
“学文满腹入场闱,三元及第得意回,从今解去愁和闷,喜庆平地一声雷!”
紫怡不知道俞晴为何突然说起算卦的事来,却觉得家里此刻乱成了一锅粥,似乎和她说的这几句卦辞毫不相干。
俞晴轻叹一声,于庭对于宝儿寄托了多少期望,才会将他的院子取名为启泰。
然而怎成想,于宝儿非但没有承托住他的厚望,反而每日里花天酒地、吃喝嫖赌,辱没门楣不说,竟还糊涂的紧,对于世事也是丝毫不通常理。
她回身看一眼叉着腰不停辱骂着紫怡和云裳的玉粟,心往下沉了沉。
迈步进了启泰苑,于宝儿鼻青脸肿的蹲在廊檐之下对着郑琢求饶。
见着俞晴带着人进门,他突然间不知哪里来的底气,起身冲了过来,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
“于晴儿,我他X今日跟你没完,你以为找个帮凶就能在我们于家横着走吗?”
俞晴见他肥硕的身躯一晃一晃的跑过来,厌恶的后退一步。
于宝儿一下子扑了空,玉粟见他如此模样,哀嚎着冲过来拉住他,
“宝儿啊,你今日先吃了这些亏,咱们改日找些帮手来再与他们理论!”
“呵,我还要怕她们?!”
于宝儿一把推开玉粟,指着俞晴的鼻子说道:
“于晴儿,你外祖父当年欺我娘无权无势,强行毁了我娘的婚约,让她给父亲做了妾,你以为这些事你们不提我就不知道?
当年祖母掏空了家底供父亲赴京赶考,那一年适逢大旱,若不是我娘和我外祖父接济,祖母根本活不过那几年。
后来祖母好容易活过来带着我娘来了京城,谁知道你外祖父见父亲才貌俱佳,于皇榜之下强行招婿。
若不是如此,我怎会沦为庶子,又怎会被那么多人嘲笑?”
于宝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玉粟也忍不住流泪,“是啊,这于府主母本就是你们抢走的!可真是苦了我的两个孩儿!”
“呵,如果你们真这样无辜,我母亲腹中已经成形的男婴是怎样没的?后来我舅舅为何带着家丁围困于府好几日?”
“这,这,你胡说!”玉粟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慌乱。
“玉粟,我们暂不论于宝儿昨夜如何混账,我只问我当时中毒后落入护城河中是何人所为?”
“我,我不知道!”玉粟闻言登时间面如死灰,忍不住的瑟瑟发抖。
于宝儿却嗤笑一声,“呵,你还真是命大!都怪我娘无用,否则怎的让你活到了现在?”
俞晴看着他眼中的恶毒,心中对他们原有的一丝忍耐消失殆尽。
她不怒反笑,“于宝儿,你可知这世上不但有天道理王法,还有骨肉亲情?”
“呵,我管他什么的王法,你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今日你们弄不死我,明天我就让你和你那快要见阎王的母亲一起死!”
于宝儿面露疯狂双眼充血如一头恶兽,郑琢一脚踢在他的身上。
“要不是姑母拦着,我今日一定要将你收拾个好歹来,你他X还真是一条臭虫,竟如此不知好歹!”
见他又补了几脚,俞晴连忙叫住郑琢,“哥哥,他们如此油盐不进,你莫要再浪费力气!”
“来人,将于宝儿和玉粟关进他们的院子里,等父亲回来再做定夺!”
紫怡和云裳带着几个嬷嬷将玉粟带走,于宝儿双目猩红的咒骂着。
郑琢带来的家丁留下两人看管启泰院。
临走时,俞晴回头看于宝儿门口遒劲的“启泰”二字。
字如其人,这两个字写的干净干练如于庭本人,俞晴忍不住慨叹:谁成想于庭一生磊落,而唯一的儿子竟会长成如今这般模样。
回到拂晓苑,她仍心中闷闷。
问了云裳才知道她回来之前郑媛儿被郑氏哄着去了归云居,回主院后怕她饿着,命宋嬷嬷送来银耳粥。
她低头搅动熬成胶质的银耳,宋嬷嬷见她没有胃口,开口说道:
“小姐为人通透,犯不着为那起子小人生气!”
俞晴沉默的搅动汤汁,“我并未因他们生气,只是觉得父亲不该有于宝儿这样的儿子!”
“唉,有玉粟那样的母亲,怎能教出好孩子来?”
“于宝儿出生时,父亲可是对他寄予厚望?”
“哪里啊?老爷当年是要退婚的,谁知玉粟怎的追到京城,因着曾借过老夫人一碗米,硬赖在府中不走!”
“还有此等事情?”
“唉,说是老爷命运不济,也只能怨老夫人太不省事!原本老爷将自己一年的薪奉寄了回去,又写了退亲书,谁知道老夫人接到书信,非但没有退亲,还将玉粟带到京城!
那时候我们见老夫人对玉粟百般维护,只当玉粟他爹是老夫人的救命恩人,谁知道问了他们同乡的才知道,那时候年景不好,老夫人求到门上求了几日,玉粟家也只给了一碗糙米!”
“或许是那时候年景不好,玉粟家也没有米粮?”
“哪里啊,玉粟他爹是贩运米粮的,怎会没有粮食?
小姐您是不知道啊,玉粟他们家年趁景好的时候低价屯米,专门在年成不好的时候卖高价,挣得都是亏良心的钱!”
“后来呢?”
“后来?”宋嬷嬷说着忍不住笑起来,“后来啊,玉粟他爹惹了众怒,被乡民告发后关进了县衙!她弟弟上京向老爷求助,回去的路上,他爹就死在了牢里。
又过了几年啊,她弟弟也死了!你说,这是不是恶人自有天收?”
俞晴听后沉默良久,宋嬷嬷看着她勉强用了半碗粥离开。
她在心里咂摸此事,心中难免唏嘘,因着郑媛儿去了归云居,便让紫怡和云裳收拾衣物也跟了过去。
正当她们收拾之时,一个黑影如鬼魅般落入启泰苑中。
于宝儿看向来人,原本青紫的眉眼瞪的老大,看清那人脸上肉粉色伤疤,他拼命的后退。
谢珏残忍的笑着,拿出一根手指长的银钉放在他的面前。
“你可知带刺的铁钉从人的头顶扎入,那人便会感受到针扎般的疼痛。但是呢,扎的不够深,那被扎的人就算再疼也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