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归置着,将嫁妆和徐府送来的分开记录。明日让元澈找几个护院来,过些时日再提换宅子的事情不迟!”
“是!”
正说着,几个小丫鬟采买回来,她们将蔬果肉类归置进厨房,就颓丧着脸过来帮忙。
“你们几个打起精神,莫惹了小姐不快!”紫怡见她们如此,忍不住低声喝止。
云裳这些日子陪在俞晴身边,对外边的事情不甚了解。
低声问那几个小丫鬟:“怎的如此丧气?”
紫怡想要岔开话题,紫萱却刚从外间归来,听到云裳有此一问,便回答道:
“还能怎的,满大街都在传小姐被徐家休弃,说的话可难听了,说徐家素来宽和,咱们小姐刚过门三年便被休弃,恐怕是将七出之罪犯了个遍。
还有更难听的,有人按照七出编排小姐,说小姐…说小姐是…丧门星!”
“岂有此理!是哪个小人说的,看我不撕烂他的嘴!”云裳是个藏不住事的,说着拿着扫帚就要出门。
“裳儿!”俞晴出声禁止。
“小姐,您莫拦我,我要用我手里的扫把问问这一帮碎嘴子的,让他们的嘴巴像这扫把一样,到处都是叉叉!”
云裳气鼓鼓的,只觉得顿时就要被怒气撑爆,俞晴却掩嘴笑。
“要知道这扫把是用竹子捆扎而成,寻常人哪里受的这个?好了,去忙吧,我心中有数!
你们近几日在外行走,都不要说是我的人,莫露了底,免得平添不快!”
“难道小姐就要忍了这口气不成?”云裳仍觉不公,明明是徐家撕毁婚约,却要小姐承受这许多骂名。
“傻裳儿,如今我恢复自由身,多了许多自在,何必在意那些虚名?马上就要立秋了,你这几日拿几匹上好绸缎,给母亲制几件衣衫来!”
“小姐!”
“记得绣上你最拿手的云纹!”
云裳还想说些什么,紫怡却在身后唤她,“裳儿姐姐,你来看这几件物什怎么归置才好?”
俞晴摆手让她去库房帮忙,云裳才不情愿的走开。
她轻轻叹气,之后一段时间恐怕难得太平,视线落回书本,心中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也是从这天开始,市井中的传言多了一个版本。
只听卖菜的大娘聚在一起,神采奕奕,吐沫星子在阳光下飞舞。
“哎,你听说没,首辅家的弃媳,咱们以前以为是她生活不检点,你猜是怎么着?”
另外几个大婶连忙探头过来询问:“怎么着?”
“是啊,怎么回事啊?”
“原来是她不能生啊!”
“哎呦,那倒难怪了,你说人首辅是什么人家,能容下个不下蛋的?”
“啧啧,你说也是啊,首辅家儿媳咱们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三年前成婚,那十里的红妆咱们可是见过的!”
“可不是吗,要么说人家首辅是个大官,不把这些东西看在眼里。这但凡要是咱们,冲着这些嫁妆怎么不也得当天神伺候着?”
“可不是吗?”
几人的声音远去,郑氏坐在马车里拿帕子轻拭眼角,菏儿拿着湿帕子帮她冷敷。
“要说小姐也忒不懂事些,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该回府里去!这都几日了还躲在府外,平白叫夫人担心!”
“菏儿!”张嬷嬷轻声喝止,“小姐心里有数,这几日不回府,是不想将流言引回府里去!”
“哎,我的孩子我心里清楚,她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们!”
郑氏说着,眼泪忍不住的从眼眶中流下,自幼被她含在嘴里娇养着长大的孩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楚。
说完,连忙让张嬷嬷帮她看看怎样遮掩红肿的眼睛,生怕一会儿见到晴儿,惹她伤心。
而归云苑里,俞晴刚练了剑,只觉后背微微冒汗。
紫萱拿了帕子帮她擦拭,云裳坐在一旁给刚做好的衣服绣袖口的云纹。
立冬和秋芙刚从外间归来,匆匆行礼便去了小厨房!
云裳是个憋不住话的,手里捏着绣花针在头发上蹭了两下。
“她们肯定又是在外边听到不好的传言!”
“小姐啊,我们总不能在院子里躲上一辈子!”
“哪里就让你躲着,想出去就去,怕什么?还有谁堵着门不让我们出去不成?”
紫萱利落的收起帕子,如今学了几手功夫,动作强健了不少。
“你说的简单!如今满京城都是小姐的流言,小姐以后可怎么嫁人?”
“这个…”紫萱一时语塞,却也起了脾气,“谁说的就一定要嫁人,小姐有吃有喝的,干嘛非要嫁人?”
此时,宋嬷嬷从后院走过来,“小丫头哪里知道,人总要成婚,有个一儿半女的,省得到老了孤单!”
俞晴摇头,并不想加入她们的争论,听到宋嬷嬷的话,她刚走进堂屋,又转过身子看她。
宋嬷嬷服侍郑氏一辈子,如今无儿无女,她这样说,可是感觉到了孤单。
刚想询问,大门却被人叩响。
开了门,看到郑氏,几个丫鬟连忙上前行礼,俞晴却快走几步,站在廊下。
她捏紧了手指,和离之事虽得到于庭和郑氏允准,可拿到和离书的一刻,她心里竟满是惶恐。
她发自内心不愿在于府蹉跎,如此一来却实实毁了于晴,甚至于府的清誉。
一时间,俞晴甚至不知道她做的是对是错,她是否不该如此任性。
留在于府,或许没有自由,但是保住了于府的清誉似也不错。
郑氏渐渐走近,两个人都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俞晴不记得她多久没有流过眼泪。
可是看见郑氏的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也是受了委屈。
她救了徐夫人,徐家非但没有一丝感恩,反而是由徐贤亲自出面与她谈和离之事。
从始至终,徐新垵都没有露面,甚至她想,如果她执意不愿和离,不知此刻她能否完好站在这里。
郑氏走到廊下,看着这个小小的泪人,伸手拉着她,“起风了还站在廊下,仔细吹了风!”
走到内室坐下,俞晴也止了眼泪,紫怡忙着斟茶,其他几个丫鬟也都偷偷抹眼泪。
张嬷嬷摆手,“都忙去吧,夫人和小姐说会儿话!”
说完,径自走到门口,看着这个收拾的井井有条的两进小院。
宋嬷嬷带着几个小丫鬟在厨房里忙活,紫怡和紫萱将云裳刚做好的衣裳拿棉绳晾晒起来。
云裳回了屋子,应是继续缝衣。见所有人做事仔细,张嬷嬷忍不住点头,这几个丫头被小姐管束的很好。
过了一个时辰,郑氏拉着俞晴的手走出内室,见她鼻尖红红的,郑氏忍不住拿食指轻点了一下。
“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
俞晴面上有些过不去,她也不知怎的,这次竟生出这么多怯懦。记得前世,纵然是遇见再大的风浪,她也从未如此过。
见她面露微红,郑氏打趣道:“你原来那股泼辣劲哪里去了?管他什么首辅,只要欺负了我们,我们拿着大棒子只管打他!不要怕惹事,真出了事情回来母亲给你兜着!”
俞晴破涕为笑:“母亲!”
“终于知道笑了?怕他做甚,真不行还有你舅舅在呢!”
“还有…你父亲,他虽然不堪,但是对你也是没话说的!”
“母亲!”
“好了,我不该当着你的面说他!但是你知道吗?前几日,你父亲在朝堂上参首辅一本,他们在朝堂上吵了起来!”
说完,郑氏压低声音,“听说下了朝还和首辅打了起来,被几个大人拦了下来才作罢!”
“父亲可有事?”
“被皇帝斥责,罚俸三月!”
“父亲可有受伤?”
“倒是没有,他乡野出身,徐大人出身名门,虽也强健,却不是他的对手!”
郑氏说着,嘴角一抹微笑,觉心中畅快不少。
“父亲被我带累了!”
“哪里的事情,做父母的不就是给自家孩子撑腰?此事还未告诉你舅舅,不然他得气的从湖州赶回来去找徐家的麻烦!”
“不值当的,此次和离也是我的主意,徐家不但退还了我的嫁妆,还给了些补偿!”
“虽说如此,但是以后你只管与徐家划清界限!”
俞晴不明所以,郑氏低声说道:“如今徐家势力过大,恐怕已经引起上边忌惮!你此时出了徐府也好,免得受了牵连!”
“母亲可是听说了什么?”
“朝堂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
“好的,母亲!”
“嗯,现在知道听话了?你没事出去走走,莫要总是呆在院子里!”
“此事你莫要往心里去,好男儿那么多,我再打听下忠勇伯家里几个男孩,真不行,还有你琢表哥呢,总会有合适的!”
“母亲,这个事情不急,我刚刚…不急!”
“女孩子的好时光就这么几年可不能耽误,你听母亲的!”
“母亲!”俞晴尽量维持着脸上的笑,想着怎样再劝一劝郑氏,她却起身说道:
“好了,我也该走了,约了忠勇伯夫人一起用茶!其他几家也该相看起来!”
说完风风火火的走了。
出了归云居,菏儿问道:“夫人怎么不劝小姐回府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