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新垵狼狈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灰尘,从小到大在他记忆里他从未如此受辱,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发作。
只用手指指着俞晴,“你,你哪里有女子温婉的模样?”
俞晴伸手抓住他的手指,作势就要咬上去,奈何女子本弱,终究不敌,只得作罢。
“于晴晴,你这人毫无道理,我说这么多话,你不但不回应,反而一而再的…想要羞辱我!”
徐新垵本想再拿食指指着她,却耐不住她刚才的强悍,只得弱弱的将手背到身后。
“从今日起,不许再插手我院子里的事情,而你说的让我一无所有的话,我去找母亲评理,看你说的对与不对!”
“我也是一时气话,你何苦去找母亲?”
徐新垵说着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你都对我动手了,我们也算扯平!”
“紫怡她们犯了何错,你要她们跪在地上这么久?”
“母亲让我来淑华苑,我刚进门,她们在那里寻欢作乐,哪里有一点做下人的样子?”
“母亲寻我可是有事?”
“能有什么正事?”
徐新垵脸色泛红,想起母亲交代的让他与俞晴好好相处,他内心十二分的不愿意,于晴虽眉眼好看些,却与他心中之人仍相差甚远,不明白母亲究竟看上她哪里。
可是经刚才一闹,心中的别扭去了大半,她看起来小小的一个,竟有这样大的力量,就像…就像他心里的那位一样。
在软榻上坐下,难掩心虚,“我口渴了,要喝茶!晚上也在这里用膳!”
“呵!”俞晴被气笑,这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然而转念一想,虽然心中不愿,但他好像确实不是外人。
她只得吩咐下人备饭,在软榻另一侧坐下。
“思霜也一起吧!”
“我就不了,想起来我让厨娘煮了粥,你们好好相处!”
看着俞思霜逃也似的离去,俞晴拿起矮桌上未看完的书。
刚刚和面前的人动过手,此刻安静下来,无言以对,她怎么总有种想拿脚趾扣地的冲动?
徐新垵也拿起一本书,透过缝隙悄悄看她,想要说些什么,清了清嗓子才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低头看书,书名是《成婚后的羞羞生活》,看了两行,写的皆是男女之事,看得他只觉得浑身燥热。
他实在待不下去,只得放下书起身。
“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稍等!”
徐新垵转身看她,迅速的想好拒绝的说辞。
谁知听到的却是“我院子里丫鬟习琴识字都是经我允许的,你以后不要因此惩罚她们!”
徐新垵点头。
“公子慢走!”
出了院门,徐新垵用力踢地上碎石,明明是他自己要走的,被她这么一说,怎么感觉像是被撵了出来?
俞思霜远远的看他出来,心中着急,问诗琴:
“相公怎的这么快便出来了?他们不该饮和衾酒行夫妻之事吗?这两个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晚些时候,用过晚膳,徐新垵在书房里看着好容易搜罗来的草庵先生诗集,却久久难以静心。
正烦躁间,俞思霜端着一盅莲子粥进来。
他轻轻抬眼冷哼一声,她今日看着他出丑,竟一句话也不帮。
俞思霜见他脸色不善,想劝他和俞晴好好相处的话只能暂时压下。
“公子若忙,奴家便先退下!”
“呵,她叫我公子,你也跟着叫,怎的?你们就这么不待见我?”
“哪里的话,今日少夫人说的话也有道理,相公何不与她共饮和衾酒,做了夫妻未尽之事?”
“呵,你这是替她说辞?”徐新垵说着,将书本扔在桌上,用的力气大了些,生怕将诗集损坏,连忙又拿起来前后仔细的看。
俞思霜只觉他这样呆头呆脑像只呆头鹅,忙缓了声音:“少夫人毕竟年纪小些,有些娇小姐脾气也是正常,她…”
“别忘了你的身份,这世上哪有妾为正妻与夫君说和的?”
徐新垵转过身来,盯着俞思霜。
“你别忘了,我抬你们同时入府,除了因着你是晴儿的妹妹,在家中日子不好过,还是要借你的手毁了这门婚事!”
“我自然记得,可是少夫人为人恬淡,没有一丝争宠之心,且有治家之才,你何不与她琴瑟和鸣,以保徐家安宁?”
“我的话,你是听不懂吗?”徐新垵心中烦闷,整日里徐夫人拿这些说辞烦他,今日俞思霜竟也如此对他。
徐新垵心中烦闷到了极致,发狠的伸手抓住俞思霜的脖颈,红着眼睛,恶狠狠的说道:“你以何身份劝我?”
俞思霜见惯了后宅之事,虽父亲不常回家,但是几位庶母打杀几个奴婢还是见过的。
此刻徐新垵眼中的杀意让她只无力闭眼:“若少夫人离开徐府,你以后不要后悔!”
徐新垵用力将她甩开,不顾她胸口磕在书桌之上,仍恶狠狠的说道:
“你只需做你该做的!”
俞思霜强忍着气血上涌,拿手轻抚心口。
“此事还需你来协助!”
“自然!”
看着俞思霜捂着胸口离去,徐新垵轻吐口气,心中却有一丝得意,心道:虽然武力显得粗暴些,但有的时候确实比言语好用。
俞思霜却在回屋的路上踉跄着不让诗琴扶她。
诗琴抹着眼泪跟在她的身后:“小姐,您让我扶着您吧!”
她无力回答,只尽力挤出一抹笑来。
过了几天好日子,她以为从此就可以如此安稳下去,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被打回原形。
她仍是别人争斗的工具,像一把见不得人的匕首,被人准备随时扎进另一人的心脏。
抬头看天上明月,对于晴来说,或许离开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拿毛巾热敷胸口的青紫,她痛的轻呼出声。
诗琴在一边偷偷抹泪,她低笑一声:“你每次都是这样,我以前大大小小被母亲和几位姨娘打了那么多次,你怎的还没习惯?”
“我是觉得小姐虽是庶女,却也出自名门,怎的过得还不如我们这些奴婢?”
“呵,没有主母,主子又天天不在家的名门,几位庶母天天争得昏天暗地,能活到现在都属侥幸!”
低头看手指上染的并不均匀的寇丹,于晴精通生意之道、擅琴,按理说应该是个聪明的。
她却偏偏是个手笨的,不说针织女工,就连梳妆打扮都需要假他人之手。
让她帮着涂个寇丹,竟还涂的歪歪扭扭。
忍不住低笑,于家真是把她养的很好,所有心思都在生意上,对这些琐事丝毫不上心。
那日教她女子与男子相处之道,她竟烦闷的捂耳朵,不愿听取一分。
她思忖道:徐家看似和谐,徐贤整日里忙于朝政,无暇顾及后宅。
府里两位姨娘皆出身不凡。
爱着粉衣的胡凤儿曾是高官之女,父亲致仕以后,虽然兄弟不甚成器,始终做着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但父亲的威信尚在,实力不可小觑。
她如今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徐善垵,与徐新垵年纪相仿,只比他小了一岁。
女儿徐善莱,许了兵部尚书章檄文庶子章宗豪,待年底徐善垵成婚以后,便开始纳彩。
鄂虫儿却是皇家赏赐,徐贤就算再忙,隔几日总要去她屋里,与她说话时仍小心翼翼,生怕得罪她背后的那位,虽没有子嗣,其地位却是超然。
心中计量一番,俞思霜轻吐口气,首辅夫人又岂是好做的?章家百年望族,徐夫人几姐妹皆嫁得高官。
章家的子嗣也多是为官,徐夫人自己的路却还要靠她自己经营,非但素日里依靠不得,偶尔失策还会被母家责骂。
斜倚锦被,一滴清泪滑落,她该嫉妒于晴的,明明什么都不用做却拥有她们机关算尽都得不到的来自母族的依靠。
可与她相处时得来的几日安宁,她又觉得如此便也算见过这世间宁静。
苦笑着摇头,自幼身不由己,做了母亲这么久的匕首,今日她或许可以做一些她愿意做的事情。
心中有了计较,她便着手绣一只鸳鸯荷包。
选一块上好的墨绿色绸缎,配上七彩丝线,针脚细密,很快的一对鸳鸯便有了一个轮廓。
第二日拿到淑华苑里,云裳凑过来看她一针一针的绣,直夸她手巧。
俞晴只轻轻看了一眼,伸手掂起一个比拳头大上一点的石锁。
俞思霜嗤笑:“你每日里拎这绣花石头做什么?”
她揉揉泛酸的胳膊,“练多了能长力气!”
“当不得吃喝,长些子气力有什么用?”俞思霜说着,举起手里的绣绷,“还不如绣个鸳鸯讨相公开心!”
俞晴凑过去:“凭你的绣工,这样绣样的荷包拿集市上一个可卖一两银子,若是省着些花,每月绣十个便也够你和诗琴花销!”
“十两?还不够买我珠花上的一颗珠子!”
听她这样说,俞晴心知她们所求不同,便继续拎手里的石锁,闭口不言。
“相公乃首辅长子,他手里随便露出些便不止这些,你何苦每日里辛苦打点铺子,还要练这劳什子石锁?”
见她说话诚恳,俞晴勉力微笑:“我觉得靠自己努力得来的更稳当一些!”
“裳儿,我口渴了,你和诗琴去泡一壶茶来!”
见俞思霜如此说,云裳看着刚泡好的茶水,想要问什么,诗琴却拉她着她朝小厨房走去,还顺势叫走了其他几个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