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俞晴进屋,徐新垵看着屋内陈设用品,简洁的如同一个男子的住处。
唯拔步床上粉红色的纱帐显示出女主人的身份。
走到几案前,看着博古架上数量众多的藏书,几案上行草书写的手稿。
伸手捏起,轻念出声:“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东坡先生的《定风波》,你也喜欢?”
俞晴坐在窗下的矮塌之上,俞思霜也跟过去问她要茶水喝。
她揉揉眉心,不知今天这两位怎的都来了淑华苑。
让云裳备茶,才缓慢应到:“偶然间看到,随手写的,公子见笑!”
“字写的不错,以前可是专门学过?”
“随手写的,并未专心练习!”
俞思霜见两人之间气氛沉凝,打了个哈欠:“午睡时间到了,我先回去!”
临走时冲俞晴眨眼睛,俞晴看不懂她的意思,只得无奈扶额。
云裳端着茶水进来,徐新垵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看着琥珀色的茶汤挑眉。
尝了一口,轻叹:“好茶,闽南高山古树红茶,大红袍果然不错!”
俞晴轻轻点头,看着手中游记便不再理会。
徐新垵翻看面前几本俞思霜留下的话本,见皆是男怒女怨的爱情话本,便撇了撇嘴角,只觉得眼前这位欲擒故纵把戏做的有些过了。
起身就要离去,宋嬷嬷走过来让俞晴将他留下,她却轻轻福了一礼:“公子慢走!”
见人真的走了,宋嬷嬷急的跺脚:“今日姑爷好容易来上一趟,小姐怎么还将人送走了?”
俞晴继续看手中的书,轻抿茶水:“以后叫他徐公子,不许叫姑爷!”
原本她答应郑氏嫁来徐府,便存了心想要与徐新垵夫唱妇随。
谁知新婚那日,一个花轿在她之前把俞思霜抬进了府,让她新房中枯坐一个下午不说,到了第二天徐新垵不顾她的死活,仍独守着俞思霜。
她以为做的多些或许可以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天中午便让人送了莲子羹过去。
晚上让宋嬷嬷做了猪脚汤亲自送去,在书房里苦等许久仍不见他归来。
临走的时候才看见中午送来的莲子羹被打翻在院子里的墙角,上好的骨瓷盅也被摔的稀碎,稀碎的就如同她当时的心情。
当即让云裳将留在书房的猪脚汤取走,回到淑华苑后便歇了这样的心思。
有些事不是人力可为,他若无情,她又何必过多眷恋?
摇摇头继续看书,偷来的时光总要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哪能被这些子糟心事耽误?
午休片刻,翻看几个店铺送来的账本,知善堂翻修完毕,新收十几位学徒,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城东书局改名为知墨斋,除了各种书籍,还增加了笔墨纸砚、文玩书画。
五岳斋和布匹店的收入也翻了一番。
几个陪嫁过来的庄子,很快也到了收成的时候,计划着寻个时间去看上一眼。
心中微动,问宋嬷嬷道:“近几日母亲的身子可好?”
“您前几日才去看过,怎的又想夫人了?”
“是啊,以前母亲每日里念叨,让我吃饭吃多少,穿衣怎样穿,事事件件的都安排的仔细。如今她不在边上,我倒觉得冷清!”
“您该和姑爷…徐公子多亲近些!”
俞晴摇头,“两个人的事,一个人怎做的了主,不如随他去,我也落得自在!”
“小姐!”
“多谢你嬷嬷,我心中自有定夺!”
两人正说着话,麦冬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少爷回来了!”
“少爷?”俞晴一时间没有想起是哪个!
宋嬷嬷说道:“怕是玉粟的儿子回来了!”
“哦,于宝儿!”这个连她出嫁都没有露面的弟弟,此刻回来恐怕没有好事。
说完便准备出门,想要回家看看。
云裳却说道:“小姐,您说他是不是知道我们将他小娘关进了佛堂,回来给他们撑腰来了?”
“有可能,最近于香草也要嫁给老爷的一个门生!”
“那我们就回去看看这于宝儿是不是个省事的!”
回去的路上,宋嬷嬷将于宝儿被于老夫人宠上天,娇惯的无法无天的事情说了。
听到他拳打祖母,辱骂母亲,俞晴挑眉,“父亲为人端方,怎的养成于宝儿如此性情!”
到了于府,李嬷嬷早早的迎了出来,拦着她:“小姐,夫人让您改天回来,莫沾惹那起子浑人!”
“是吗?我回来见识见识他有多浑!”
俞晴说着,加快脚步,生怕去晚了,让此人伤到母亲。
待走近主院,只听到里边闹闹嚷嚷,有盆罐破碎的声音。
她如今有些功夫在身,快速走了过去,见一个肚子浑圆的矮胖青年将一个花瓶举起,马上就要朝郑氏砸去。
一个丫鬟护在她的身前,郑氏恐惧的双手抱头。
俞晴怒目呵斥,“放手!”
说着取下发髻上的玉簪朝那胖子的手腕丢去,他吃痛收回手,花瓶“砰”的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她快跑几步,一脚朝他浑圆的肚子踢去。
那胖子吃痛,抱着肚子满地哀嚎,俞晴拿起拂尘还要再打,却被刚刚赶来的于庭叫住。
她哪里愿听,抡起拂尘快速的朝那胖子鞭打而去。
一时间只见拂尘之上的鸡毛纷纷飘落,那胖子哀嚎着哭爹喊娘,声音似杀猪般刺耳。
郑氏惊魂未定,看着女儿身手利落,便不再担心,朝于庭扑过去,说着于宝儿来她屋里翻找金银细软,不给他,便要让她今日死在这里。
于庭却看不过于宝儿被打,连忙推开郑氏要来阻止俞晴,郑氏哪里愿意,拼了命的阻拦。
拉扯之间,郑氏被推倒在地,俞晴连忙丢掉拂尘去扶,在倒地前将她的头护在怀里,手背却被地上的碎石擦伤了一块。
郑氏连忙起身,心疼的看着她渗血的手背嗔怪道:“我摔一下又不打紧,你看你这手背会不会留疤啊?”
俞晴却检查她的手臂,“母亲,你可有伤到?”
“哪有,一点也没…”郑氏话没说完,俞晴却看到她的裤脚有一点点血迹。
掀开裙角看到一个被陶瓷碎片伤到的血痕。
转过身来,朝于宝儿看去,那眼中的愤怒似是要溢出来。
此时于庭正检查他脸上几道红色印子,是被拂尘抽打到起的红痕,过几日便可消退。
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唯一的儿子,心中恼怒,却又不忍斥责。
只叹口气,“晴儿,今日是宝儿不对,你打也打了,回去我再教训他就是!”
“打也打了?您可知若不是我及时赶来,这厮要拿瓷瓶朝我母亲砸去?!”
俞晴说着,忍着上前再踹几脚的冲动,只攥紧了拳头。
“我回去罚他跪祠堂!他小娘被关进了佛堂,已经受到了惩罚,你就不要再拉着宝儿不放!”
“什么,哎呦,我小娘被关进了佛堂?何时的事情!
他x,于晴晴,是不是你和你那恶毒的母亲做的?”
“…”俞晴不喜与人争论,今日却是说了太多,她以前向来是能动手解决的,绝不动嘴。
听他这样辱骂郑氏,她敛眉蓄力,飞起一脚将他踹出两米有余。
在场的其他人都发出惊呼,本能的抱紧了自己,这样一脚,光听于宝儿落地的闷响,便让人觉得齿寒。
俞晴的心情却好了些,用自己的力量保护重要的人,让她内心多了一丝愉悦。
郑氏也努力压着嘴角,实在压不住只得拿帕子遮住,此刻不是开心的时候。
于庭想要发作,郑氏夸张的“哎呀”一声,眼看就要摔倒,俞晴连忙过来扶住,满眼的担心。
郑氏轻轻捏她的胳膊,对着她悄悄的挤眼睛。
俞晴只得无奈的陪着唱和,“母亲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哎呀晴儿啊,快点叫御医来,你看我这头也不是头,腿也不是腿的,到处都痛啊!”
“那我扶您回屋休息!”
“裳儿去叫曹大医来!”
两人说着回屋。
于庭让人搀扶起于宝儿,他动一下便觉得浑身散架一般,忍不住哀嚎起来。
俞晴心中不耐,走出屋门朗声说道:“于宝儿,从今儿起你不许再踏入主屋一步。”
于宝儿自幼被宠的无法无天,僵硬的转过脖子哼哼的说:“我来了你又能怎样?”
却没防住一个物什飞来擦过他的耳边,钉在了树上。
他只觉得耳朵微凉,伸手去摸,却摸到一滴鲜血。
“妈呀,杀人了!父亲,父亲救我!”
于宝儿说着朝于庭扑去,肥硕的身子半挂在他的身上,显得后者高大而削薄。
于庭朝钉进树木半寸的银簪看去,这样的力道不是一两日功夫可以得来,心中疑惑他的女儿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本事?
还记得玉粟和于香草被关起来前,在家里举办的宴会上公开说晴儿不是他的晴儿,为他人假冒。
郑氏指出她身上几处胎记,几位女性亲眷看了都说是于香草胡言乱语。
当时她言之凿凿,指出俞晴身上存在的疑点,诸如性情大变,突然间会弹古琴,做生意也有模有样。
他当时便打断了,他亲自接回来的女儿,哪里有错,她说话的声音、长相,无一处可挑剔。
甚至他还去问了太医院院正,得到的答案却是,人在头脑受到重创以后,性格发生改变也是常事。
可是今日,这样的手法绝对不是他的晴儿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