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个店铺两种完全不同的局面,俞晴吐出一口浊气。
萧瑟看着她面色不虞,轻声说道:“你想整顿家里的产业?”
见俞晴终于看了过来,他继续说道:“我可以帮你!”
她挑眉,“你帮我?”
“你请我吃一顿好的,我让人帮你!”
“你猜错了,看您打扮,不像是吃不起饭的,告辞!”
说完,起身离开。
下楼看见云裳拎着几盒点心被人拦住,才想起让她下楼买糕点的事情。
走近了,才发现是几个小乞丐围着她要吃的。
俞晴诧异,抬头看向二楼,才发现这里被屋檐遮挡,否则她在楼上应该可以看见。
走过去,从云裳手里取过一个盒子。
“放她离开,这个糕点便是你们的!”
说完,打开盖子,一股鲜香扑面而来。
“小姐,不,公子,这是上好的豌豆黄,您还没有尝,怎么就给了他们?!”
“拿去吧,你们以后不许这么缠别人,小心遇上些脾气暴躁的!”
正说着,身后一声呼哨,几个小乞丐抢过豌豆黄,一哄而散。
俞晴朝呼哨的方向看去,她知道这是乞丐之间的暗号,云裳是被有心人故意挡在此处。
环视四周,只有萧瑟朝这边走来。
他身材挺拔,脊背笔直,带着一种上位者的矜贵。
她转过身来,心中惊讶于他不笑的时候,身上带着的一股肃杀之气,这样浓重的肃杀之气,只有久经战场,整日里浴血厮杀的将士身上才有。
她微微皱眉,不知萧瑟一而再的出现在她面前,是何用意。
不待他走近,俞晴翻身上马,让云裳也坐上马背,疾驰几步,将他甩在身后。
萧瑟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手捏着扇背,背到身后。身上的肃杀之气更重,因为他清楚的记得,于晴不会骑马。
他退回酒楼,几个属下轮番过来报告这几日刺探到的消息。
他轻轻揉眉,整日里报来的无非是某几个大人聚在桂香楼喝花酒,某几个大人相约泛舟,某大人家里又添置了几房妻妾。
轻轻摇手,挥退他们几个。
直到一个挑夫打扮的属下进来,在他耳边耳语道:“鼓楼下的酒肆!”
他眼中瞬间又有了光芒,嘴角含笑。
殊九看他一夜未曾合眼,眼底青黑一片,劝阻道:
“王爷,一个刺客,您没必要每日里盯着!”
“是吗?可我记得于晴不会骑马!”
“王爷,这些让我们盯着即可,您昨夜一晚上没有合眼,何不趁着无事,修整一下?”
“修整什么?这女刺客刺探郡主府,伤我十余人,岂能轻易罢手?”
“王爷!”
“好了,现在马上过去,钟楼酒肆!”
待萧瑟赶去,俞晴正看着一大碗面发呆,云裳把头埋在巨大的海碗里吃着铺满了肉丁的臊子面。
当他撩起门帘,看到俞晴的时候,依旧是一副“好巧”的神情。
见他走过去坐下,云裳识趣的换了一张桌子。
见俞晴没有动筷,萧瑟打趣道:“这面不合姑娘口味?”
“不是,只是没想到二两面会有这么多!”
“二两面很多吗?”
“我还未曾动筷,你可否帮我吃一点,免得浪费!”
“好啊!”
俞晴取来另外一只海碗,将面分了一半放在萧瑟面前。
萧瑟无奈的笑,对着小二说道:“再来半斤!”
看着俞晴小口的吃着面,他也不由放慢了速度。
见她很快的停下筷子,说道:“饱了!”
还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见那一两面还剩下一口,喝口面汤顺了顺,却还是勉强着吃下。
周围几个壮汉吃完满满一海碗面,忍不住看她几眼,走的时候还轻轻的说了一句:“弱鸡!”
俞晴顿时羞红了脸,萧瑟却再也憋不住笑意。
“哈哈,他们都以为你是男子,不要见怪!”
她无奈挠头,她没有想到于晴的胃口这么小。
初醒来时,她对于晴的体质一无所知。
如往常般,快速的喝完一小碗药,竟被撑到喷射似的全吐了出来。
直到后来被一只鸡腿撑到胃痛,被半个苹果撑的难以入睡,她才清醒的认识到,人和人的体质是不同的。
而于晴就要格外娇弱些,她每次吃东西都要少吃一些,才能让她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此时,尴尬的气氛还未褪去,她站起身来,快速朝酒肆外走去,还未走到背街的地方,就呕吐起来。
待她满脸眼泪的直起身子,一方玄色帕子递了过来。
她摆手谢绝,取出放在袖口的帕子,擦干净眼泪。
无奈苦笑,这次怕是多吃了那一口面。
不禁想道:“晴儿啊,你这身子也太弱了些!”
此时,云裳走了过来,拿了清水给她漱口。
萧瑟满脸担忧:“你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啊,都怪我,早知道就回家吃了,您自幼身子娇弱,这肠胃尤其弱些,咱们回去请郎中来给您瞧瞧可好?”
“无妨,回去不要告诉母亲,免得她担心!”
“你脸上还有一些脏东西,我帮你擦下!”
萧瑟说着,拿帕子去擦她的脸上,另外一只手伸出,轻轻拂过她的耳侧。
俞晴皱眉,心中不悦,心道这人也太轻浮些。
萧瑟的心却沉了沉,她脸上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
于晴自幼体弱,是以前就已探明了的。她今日如此不似做伪,难道他们真的不但追丢了刺客,还冤枉了于晴?
正思忖间,一个属下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只见他眉头渐渐拢起,和俞晴拱手告别。
见她点头,风也似的离开。
走出后巷,俞晴捡了一处墙角晒暖,春天的午后,搬来一方矮凳,靠着墙角,闻着空气里冰雪化开的气息,只觉舒服而又安逸。
看着不远处的知善堂,远远的便看到从屋顶漏下的光,若不是廊柱和地板太过破旧,这样的屋子会让人觉得十分明亮。
她装作无意从门口路过,看到里边四墙和屋顶,五处漏风的场景,突然想起郊外那处茅屋。
她曾让人去那里寻找神医几人,那人回来时却说,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想起孙肃木小大人一样的沉稳,狗子和丫丫的懵懂,心中有瞬间的担心。
她那日不知回来以后会面临怎样的情景,不敢贸然将他们带回。昏迷几日,有了精神派人去寻找,他们却不知了去向。
看着知善堂进出的都是附近穷苦百姓,她松了口气,医馆不该是个挣钱的地方,能救济一方,也让她的心里有了一丝欣慰。
此刻的萧瑟,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走在长长的甬道上,离皇上接见他的太和殿还有一段距离。
他目不斜视,面上不显,心中却厌恶极了新皇对他心中忌惮,嘴上却说着相反的话语。
刚到门口,小太监进入通传,不多时听到一声:“让他进来!”
进了大殿,看着被各种书籍和奏章堆满的香木桌案,萧瑟屈膝下跪。
“奴才叩见吾皇,吾皇万岁!”
“怎么这样贬低自己?你可是执掌一方的雍王,算起来,你还是我的堂弟,怎能这样轻贱自己?”
见萧巡脸上多了三分微笑,萧瑟继续道:“率土之滨皆为王臣,奴才是皇上的家臣,管理的亦是皇上的国土。”
“你有这样的心很好,前几日有人侵扰郡主府,可曾抓到贼人?”
“微臣失职!”
“也不怪你,最近达延去了姑苏!”
“达延?鞑靼的大王子?”
“嗯!现在郡主府有多少护卫?”
“现在有护卫一百,暗卫二十!”
“嗯,再派去护卫一百,一定不能让外人进去!”
“是!”
“退下吧!”
待萧瑟退下,不多时,禁军护卫统领黎簇走了进来。
“皇上,您要给郡主府加派一百护卫?”
“是的!”
“皇上!您这是何必?”
“达延去了姑苏,到处去寻找晴儿,我怎么可能让他找到?”
“皇上,您何不放下?”
萧巡再也强撑不住,跌坐在龙椅之上。
“我已经努力的做一个好皇帝,我已失了所有,我想做的,只是好好护着她!”
“皇上,您何必这样苦着自己?”
“苦吗?我们还活着,可她死了!”
说到这里,原本因失落而沉默的萧巡突然发狂一般,将所有奏章扔到地上,打落满地瓷器。
黎簇连忙让人围了太和殿周围一百步,走回来看着气喘吁吁,仍暴怒不已的萧巡。
“皇上,您冷静些,晴儿郡主一定不愿看到您这个样子,她想看到的是太平盛世,是您作为一位万古明君,留名青史!”
“是吗?”
“是的,皇上,是这样的!”
“晴儿想让我做明君?”
“可是他们不允许啊,他们为了坐稳后位,为了家族荣辱,害死了我的晴儿!”
萧巡如疯魔一般,暴戾的重复着:
“他们不让啊!”
“所以,我们让他们去死好吗?”
“让他们也去死,哈哈,让他们都去…死!”
“皇上,为了江山永固,我们还需要隐忍!”
“隐忍?我忍了三年,等了三年,还要隐忍!”
“皇上,您再忍忍!”
看着黎簇,萧巡渐渐平复下来,走到殿外最高的台阶上坐下。
几个太监将大殿清理干净,待一切恢复原样。
他幽幽的问道:“黎簇,你以前说的那些话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