笮融的行宫是用粗大的原木建筑而成,这些原木在旷野老林里生长了上百年,如今却成为了笮融行宫的建筑材料。
行宫的最外面则用一圈厚厚的土制围墙围住,围墙上的中间露有一个缺口,缺口处安放着一扇厚厚的木制大门。
到了傍晚时分,天色逐步暗了下来。
笮融行宫的宫殿中殿内,设有一方高台,笮融现在就侧卧在高台一张漂亮的虎皮之上。
他这些时日有些生气。
营寨派出的抢掠队,抢到的粮草和其它物资的数量,是越来越少了。他对近来的收获,是非常的不满意。
营寨初立时,捕奴队和抢掠队还能带回大量的奴隶和粮草、物资。但随着时间的发展,营地周边能抢的地方都被抢掠一空。
营寨派出的队伍,越跑越远,最远的队伍跑到了南方八十里开外。
距离近一点的,只剩下一些难抢的坞寨,骨头硬、油水少。
虽然他的营寨里,物资、粮食、金银,堆积如山。
但谁又会嫌多呢!
在这个世道,多屯一点粮草、物资,说不定就能在困难时,救他自己一命。
再说,他看见那些闪闪发光的物事,就挪不开眼珠子。
那些黄白之物,不能吃、不能穿,愚蠢的世人把这类东西搂得那么紧干啥?
这些漂亮的物事,就应该全都送给他。
这样,他就不用费心费力地去杀人抢夺了。
如今,抢无可抢,该怎么办才好呢?
狡诈、凶厉的眼珠子在他的眼眶里转了转:既然在周边抢不到,那就先试试其它法子。
曲阿城来劳军的使者已经来了好些天了,虽然送来了一些好东西,粮食、布匹、精盐,还有二头肥猪。可数量太少了,根本填不了他欲壑难填的庞大胃口。
现在可以派人传召使者过来问问,看能不能再搞点好东西。
想到此处,笮融遂命侍卫传令,召见曲阿使者邓昌。
同时,他命侍者在行宫院子里悬置一个巨大的大瓮,用柴火烧煮得通红。
过了一会,二十多岁的邓昌,紧随着传令之人,行色匆匆地来到了行宫门前。
邓昌是曲阿府衙的一名文吏,带着府衙给笮融的赏赐,来到笮融营寨,已有四日。
邓昌因明慧机智、善于应变,为许邵所看重。
此次“诛杀笮融”的计划,邓昌便在其中扮演曲阿使者的角色。
他带着曲阿府衙提供的物资,前来笮融营寨劳军,意图麻痹笮融。
另外,他还必须刺探笮融营寨的虚实,为刘基大军的突袭做内应、指引。
向营寨移交了所有的劳军物资之后,为了避免人多口杂,以及降低笮融的警觉,邓昌便将一同而来的护送士兵和役夫遣回,让他们返回曲阿。
他身边只留下了一名护卫,等待刘基大军的前来。
今日是“诛杀笮融”计划的最后一日。
按原计划,今日便是刘基大军,对笮融营寨进行突袭的最后期限。
白日时,邓昌便时刻翘首以盼。但是,他一直未见到刘基大军的踪影。
此时,他心急如焚、心乱如麻。
现在笮融命人传他,他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心中极为惴惴不安。
但笮融之请,不能不去。
他在心中喃喃自语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遂不再犹豫,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没有带上护卫,便随来人而去。
他的护卫并不知道计划,所以他也不怕护卫泄密,如果笮融要对他不利,带上这一名护卫,那也只是白白多送一条人命。
...
经门前侍者进宫通报后,邓昌被许可进宫。
邓昌进了宫门。在宫院里,他立马看见了这个煮得通红、巨大得能装下整个人躯体的大瓮。见此异状,他皱了皱眉头,想了片刻,便沿着台阶,走进了宫殿之内。
邓昌一进入宫殿,立即就感觉到一股奢华之气迎面扑来。
宫殿里金碧辉煌、装饰华美,木质的墙壁和柱子上还镶嵌着许多金砖,璀璨耀眼。
宫殿中殿里侧,笮融侧卧在高台上的虎皮之上,他旁边有一个可爱圆脸的小侍女给他轻轻地捶着腿。
邓昌立在台下,向笮融施了一礼,然后恭敬地说道:“邓昌见过笮君侯。”
笮融和颜悦色地说道:“邓使,不必多礼,请坐。”
待邓昌跪坐后,笮融说道:“邓使,现在到年底了,我营寨中的物资仍不足用,你能否想想办法,向曲阿府衙,再申请些礼品过来?”
邓昌恭敬地说道:“君候,我带过来的劳军赏赐,已向您的营寨移交完毕了。曲阿城并不富裕,恐怕不能赐下更多的礼品。”
见邓昌出言拒绝,笮融脸色突变,他历声道:“真的没办法吗?你考虑清楚一点再说。”
邓昌犹豫了一下,随后,他仍然回绝道:“真没办法了!”
笮融骤然变得勃然大怒,他怒道:“邓昌,你好大的胆子!”
“你这么多天滞留在我营寨,不回曲阿,意欲何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四处刺探我营寨的详情,还时常结交我营寨的头领。”
“你打探营寨、笼络人心,究竟是何居心?”
“看见了宫前的大瓮了吗?如果现在不说清楚,就煮了你!”
笮融身旁的那位小侍女被他的大声所惊吓,一时没控制好力度,捶腿捶得稍重了点。
笮融大怒道:“来人,把这个小贱婢拖下去,鞭死。”
侍卫上前,不顾小侍女的苦苦哀求,将她拖了下去。
邓昌毫不畏惧地说道:“君候,您误会了。”
“我只不是才识浅薄而已。”
“贵营寨规划合理、设计精巧,我是见猎心喜,想要考察一二。”
“至于结交众位头领,那只不过是我喜欢交友而已。确实别无二心啊!”
“再说,刘使君倚你为股肱,视你为扬州安危的擎天一柱,我哪敢起什么心思!”
“请君侯明查。”
笮融的面色有些缓和。他捻起下巴的胡须,想了一会。良久之后,方才历声说道:“你先退下。”
“二日内你得滚回曲阿。误了时辰,小心你的脑袋!”
“诺。”
邓昌告退。
笮融看着邓昌的背影,陷入沉思:难道曲阿对我真的没有任何企图吗?
在回使者营帐的路上,邓昌感觉自己的衣衫都被冷汗打湿了,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难受地扭了扭身子。
此时,他的内心在焦急地想着:今日是约定的最后一日,明日都失期了。咋一直没动静呢?长公子的大军究竟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