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刚,四十来岁的样子,身材中等,微胖,两眼非常清澈明亮,看起来很是精神,朱子贤一见到他,便知此人干净,因为不干净的人,眼光不会如此清澈。
胡晓刚到了之后,见朱子贤和杨修都在,便猜到一定有重大的事情发生,至于是好事还是坏事,就不得而知了。
给路小凡揖过礼之后,胡晓刚说道:“不知陛下传招臣有何吩咐?”
路小凡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所以想都不想便直入主题:“这段时间我军连续发生了两次大战,军需消耗颇大,相信国库已经不那么充裕,但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大规模的战斗,你身为户部主事,可知国库能否支撑未来的大战?”
胡晓刚说道:“陛下,这个问题你应该垂询尚大人,而非小臣。”他说的尚大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户部大臣。
“现在我在问你,而非尚大人。”
胡晓刚犹豫了下,说道:“既然陛下非要臣说,那臣便如实相告,不能。”
“如果这战非要打呢?”
“如果不能避免,那只能节流。”
“开源不是更好吗?”
“短期内,没办法开源。”
“为何?”
“之前的战乱严重透支了百姓的生活,这段时间百姓好不容易才慢慢恢复元气,一旦朝廷开源,也只能向百姓伸手,这无疑又把百姓推到深渊,回到以前。”
“困难只是暂时的,无须过于担忧。”
胡晓刚听了之后,声音也随之提高了:“陛下,臣不认可暂时之说,我朝税赋制度早有规定,征收税率不得随意更改,这是朝廷对百姓的承诺,也是朝廷的根本,如果随意更改,那就是失信于百姓,动摇了朝廷的根本。虽然战争被视为特殊情况,但一旦开了先例,以后各种所谓的特殊情况都会接踵而来,到时不但制度崩溃,信誉也会崩溃。”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绝不能开源?”
“不错,开源的基础是百姓有富余的财富,没了这个基础,就是杀鸡取卵,以后就会陷入恶性循环,天下将会越来越穷。”
“以你所说,既然不能开源,那只有节流这一条路了?”
“是的,节流虽然比开源更困难,但从长远来说,目前节流才是上上策。”
“但军需军饷所需庞大,靠节流能解决吗?”
“能不能解决,目前臣还不敢肯定,但臣会去努力。”
“你打算从哪些方面去努力?”
“自上而下,从朝廷到地方,都好好检查一下有哪些开支是不必要的,或者不迫切的,暂时先停下来,尽量保持国库有盈余。”
“但这样很容易引起地方与朝廷的矛盾。”
“如果朝廷能从自我做起,那地方就没问题。”
“那你觉得朝廷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在哪里?”
“自先皇开始,奢侈糜烂之风已有所抑制,但很多不显眼的浪费还存在。”
“例如呢?”
“就像皇室,本来早已额定每年每月从国库领取多少银子,但每隔一段时间,又会以各种名目来申请额外经费。皇室如此,朝廷各部也是如此,时不时又以各种理由来申请额外经费,这样一来,国库的实际开销远远大于预算,而且这些超额部分最终又以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成为正当开支。”
路小凡听了之后,颇感意外,忍不住问道:“真有你所说的情况存在?”
“一直都有存在,只是陛下日理万机,没有注意而已。”
“那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专人专查这些额外经费的来源与实际去处。”
路小凡看了看杨修,问道:“杨爱卿,此法可不可行?”
杨修说道:“可行。”
路小凡点了点头,然后对胡晓刚说道:“胡爱卿继续。”
于是胡晓刚继续说道:“陛下,臣统计过这部分的开支,非常庞大,如能节省下来,会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如果再加上调度各地方衙门的盈余,应该可以解决陛下所需的军需和军饷。”
路小凡开心地拍了拍台,说道:“好,很好,这正好解决了朝廷的后顾之忧。”
胡晓刚犹豫了下,说道:“陛下,能不打仗是最好的,毕竟一场大仗下来,不说人命牺牲多少,单是各种消耗都不得了,百姓辛苦一年交付的税赋,可能就这样没了。”
“胡爱卿说的有理,打仗的确是不好,但有些战还是要打的,否则,以后的战争会更多。”
“陛下,恕臣多言,与仙界开战,恐怕不是一二场战役就能结束的。”
路小凡看了看他,问道:“胡爱卿可知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与仙界开战?”
“臣知道,陛下要破皇权,就必须破皇权之上的神明,人界之所以很难破除皇权,一直在轮回,就是因为皇权之上,还有所谓的神明禁锢。”
路小凡听了之后,忍不住与杨修他们对视了下,然后说道:“胡爱卿能有此见解,想必是已看出仙界的危害。”
“陛下,臣虽愚钝,但也知道,以皇权破皇权,根本就不可能。”
路小凡想了想,然后对胡晓刚说:“胡爱卿,你先到殿外稍候片刻,等会再传招你。”
“是,陛下。”
胡晓刚退下之后,路小凡问朱子贤:“嫂子,刚才听了他的应答之后,觉得怎么样?”
朱子贤笑道:“陛下问得好,他也答得好,的确是个人才。”
“那嫂子觉得他能不能担得起副相之位?”
“担得起,朝廷就需要这种人才。”
“既然嫂子觉得他行,那就选他。”
“好。”然后朱子贤对杨修说道:“先生真是慧眼识人,连胡晓刚这样的人才都给你挖到了,如果不是你,估计他会被湮灭在茫茫的宦海之中。”
“尊者过奖了,这只是杨某的本分。”
“陛下,之前先生说得对,挖掘人才的确是重中之重,先生不当丞相,实乃是一片苦心。”
路小凡笑道:“嫂子,杨老头是只老狐狸,他什么都明白,你就不用跟他客气。”说完之后,便又宣胡晓刚进殿。
胡晓刚进来之后,路小凡说道:“胡爱卿,如今陈老丞相因年迈退位,朝廷正在挑选新丞相,而且准备新设一名副相,朕想让你来当这个副相,你意下如何?”
胡晓刚一愣,好一会才说道:“陛下,臣惶恐,臣才疏学浅,怕难当此重任。”
路小凡笑道:“如果连你都是才疏学浅,那天下就找不到几个有学问的人了,你不用说别的,只说愿不愿意。”
胡晓刚沉吟了下,终于说道:“臣愿意。”
看他接受了,路小凡很是高兴,说道:“好,等丞相之位定了,再一并公开副相的人选。”
“谢陛下。”
三天后,第二轮朝议如期举行。每个进入第二轮的人选都当场宣读了自己的策论,杨修和朱子贤都是才华洋溢的大才,写出的策论,自然远胜其他人,那些朝臣想驳倒他们,简直是自取其辱,自暴其短,到了后面,根本无人再敢站出来与他们论策,于是,进入第三轮的,只有杨修和朱子贤。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路小凡便钦点朱子贤为新一任丞相,然后,朱子贤又宣布在丞相门下再增设一名副相之职,同时宣布户部主事胡晓刚为副相。虽然之前朝廷并没有设副相之职,但挑选副相算是丞相的分内事,倒也不算越权,所以大家也没有特别异议。
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杨修会成为新的丞相,没想到最终竟是朱子贤,这让所有人都感到很意外。不过,意外之外,那些官员都同时松了口气。
说实话,百官最怕的是杨修当丞相,只要不是杨修,不管是谁,他们都还能接受,何况朱子贤本就是前皇后,只是有一点让他们感到迷惑,那就是朱子贤为何要出来争这个丞相之位。
拜了相之后,朱子贤便成为人界有史以来第一个异界丞相,也算是创了人界的一个记录。
成为丞相之后,朱子贤便不再属于皇室成员,所以朝廷专选了一座府邸给她住,她便搬出皇宫,住进她的府邸。
这个身份转变,让朱子贤感慨万分,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竟成为人界的丞相,这是何等的缘分。当然,这些缘分都是因为高杰,如果不是高杰,她不会把人界当朋友,更不会如此费心费力地为人界服务。
从接受命令卧底人界开始,她一门心思想的就是如何完成任务,但随着时间推移,她发现她变了,不再把任务当成最高的任务,反而把高杰的事业当成最高任务,所思所想,开始以高杰为中心。这个转变曾经让她很痛苦,曾经让她徘徊恐惧,但她无悔。在她看来,就算为高杰而死,她也无怨无悔。
如今,为了高杰,她继续为路小凡所用,一开始的时候,虽然她是被迫的,但与路小凡相处之后,她发现路小凡与高杰一样,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也希望路小凡能顺利继承高杰的遗志,推进人界的发展,何况路小凡还是高杰的义弟,爱屋及鸟,所以,她能帮的便帮。
这段时间,她觉得路小凡干得还不错,虽然还有些稚嫩,但聪明绝顶,学习很快,成长很快,在他的带领下,人界越来越强盛,对此,她是由衷的高兴,因为这正是高杰想看到的,也是高杰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