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幻世之靖王妃外传 > 第三十七章:恨锁深宫

  太子微微一怔,奇道:“总角少年竟能窥察天机?可否详细说来。”合上眼帘,听两人将白山之行从始到末细说了一遍。

  半晌,他睁开双眼:“得过高人教授,见微知著,见端知末,观世间万象不滞于时而重于势,不拘于名而求实,对你俩还算坦荡,此子值得深交。”

  阿禧若有所思:“常人看世情,不过一隅几地,重得失,比强弱。小若的眼光,恍若总在几年后或更远,重世事之变。”

  手指轻轻地敲着案几:“愚者暗于成事,智者见于未萌。”想起苏容若那句国公府高如云端,不知哪日零落成泥。手僵在空中一息,方才落下。

  墙外竹林深处似有流莺在吟,穿庭的风带着微微凉意,太子追问一句:“阿诺,你为救他受雪豹生生一扑?如今可悔?”

  眼见少年摇头:“无怨无悔。”神情复杂地凝视他几息,才将目光转向阿禧:“今年十七岁整了,庆生几回?”

  “府里,童子营,禁军,刑部各一次,喝得醉倒,可惜殿下和三郎忙,不能来凑热闹。听说漳和乱局已平,恭喜殿下。”阿禧拨弄着手指欢笑。

  年后数名太学生远赴漳和考察民情,联名奏报两相和户部,并致信促请亲友同窗一力斡旋。自下而上,在洛京士林和中下层官员形成了热议。

  面对强大舆情,皇上只得调集人员和资金协助地方,设府办学,调停当地亚特武士和汉农关系,现已初见成效。

  太子眼神渐渐变得幽暗深邃:君威难测,朝事繁杂翻覆,暗流涌动。逆风路难行,高处不胜寒。好在,年轻一代,在日日成长。

  夏日的流光悄然移动,照在与东宫数墙之隔的嬉月宫,树影婆娑下,兰花萱草间,秀雅的轩台中丽人如玉,百花因她失色,微风为她驻足。

  和风吹动着她指间的薄笺,她的语音也无比地柔婉:“阿禧恪,古萨诺。当真是天意不可违。这三家必代代纠缠,不死不休。漪娘,传信阿念,不得告诉阿敏这两人的真实身份。”

  漪娘将一盆重瓣盛开的青莲置于案上:“青莲终于开花。我听说,狗皇帝因白山救人赏了西门府。”

  “此物与百合做成莲房饮,最是清凉解热。”梅妃剪下青莲的花蕊扔进琉璃杯,回答:“龙卫公父子越出色,老狗越害怕。”

  “也是,西门府年年平息西漠与伊哈边境骚乱,如今再加这白山之功,总有一日,赏无可赏。”漪娘看着那倾国倾城的容色,叹息:“达达一事引得西漠震怒,可惜文有沈相府,武有龙卫公府,软硬两手,竟将事态平息。”

  梅妃嗯得一声,胸有成竹地微笑:“无妨,裂痕已在,纵不开战,亦成僵局,老狗他心里,放不下青穹。”

  “太子一招借力打力,漳和民变亦偃旗息鼓。有他们在,赫连天下怕是稳如泰山。”漪娘接过杯盏,杯底磕在玉案,发出声轻微的脆响。

  梅妃端详着青莲,手指在剪刀上一捻,鲜血顺花叶渗进沃土,她却恍然不觉,轻声道:“看,极美的花,但摘去蕊子,便失了灵气,这天下么,若人心乱了,迟早倾覆。”

  “主人你。”漪娘眼光跟过去,几许痛惜和慌乱,触到对方暗如暮光的眼神,停得半刻,迟疑地问:“那,主人的布局岂非白费?”

  “时局如棋局,终局前都难说输赢。这两处虽然平息,边境换防,借兵骁武军,却是敲在了那些手握重兵的王公心上。”梅妃慢声细语地解释。

  抬眼望进白云深处,轻叹一声:“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漪娘,你我多年没有归家了。”

  她幽幽的一个家字,生生将盛夏变成三九冬寒,人在其间,既冷且痛,连呼吸都难。漪娘低下头,发斑白,声苍老:“主人在处,便是老身的家。”

  梅妃声音更轻,如梦如呓:“阿衡哥哥昨晚又来我的梦中,浑身浴血,无一处完肤。”漪娘忍着泪,半晌才道:“你日日念他,公子天上定是知的。”

  浅浅笑意浮上梅妃唇边,美得照亮天地,语句却无比阴毒:“自他去后,我便在地狱,我在地狱,那些害他的人,怎能不来陪着我?”

  神情木然地沉默片刻,吩咐对方:“没想到,小六竟也喜欢“雀”,告诉芳娘,教她些真东西。”

  “可,族公那边?”漪娘问得迟疑,梅妃的眼神却冷如清霜:“老头子与我划清界线,非长姊与我无关。”

  “秀娘百日祭,我为她烧过纸钱了。主人已为她安排好退路,她原本可逃脱的,却硬要去和卫将军相见。”漪娘转开话题,抬手试泪。

  梅妃的眼光几分发直:“世间唯相思最难忍,那场大战的排兵布阵,不少出自安王之手,秀娘走得无憾,见到夫君,必然欢喜。”

  停得一刻,愉快地笑了笑:“老狗权霸之欲炙如烈焰,唯安王能令他清醒两分。现下安王陨命,这火,怕是很快便要蔓延。”

  “主人料事如神,刑部果然在到处查找花家戏班。”漪娘不知如何接话,只将外面的消息一一禀报。

  梅妃不以为意:“沈玄微行事精细,自然要查,人早已回山,随他去吧。粵州贡的荔枝味道不错,给傅大首领和禁军们分几篮。”

  漪娘恭敬应承,退下。梅妃放眼看去,中庭石榴开得极艳,仿若满树血光。

  却说阿禧阿诺从东宫出来,径直去找苏容若,进得院里,坚持改完姓的苏大勇将他们领到后园竹棚。

  案上摆着几道清淡小菜,三人用完,法式甜点“漂浮之岛”上桌,牛奶香草砂糖制成,缀以果仁樱桃,盛在绿色叶形的碟子,清爽得夺人眼目。

  阿禧痛快地吃完,满意地感慨:“苏小若,你若是女娘,小爷我定然抢你为妻。哦不,太过聪明,大丈夫安能被娘们拿捏?”

  苏容若抬起眼,一廊紫滕映入视线,绚丽如少年明朗的容光:“高句女娘已经打上门来,没准明日就找西门府要人,你想想,如何善后吧?”

  阿禧却满不在乎地抚着腰间带钩,神情夸张:“美食乎,美食也,说来听听,你如何习得这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目光掠过室内小山屏,竹筒风铃,高低错落的六月雪:“无非牛乳鸡蛋,经过你手便成美味,如这破竹棚,你一摆弄,不仅避暑亦有韵致。”

  苏容若半笑不笑,伸手要钱:“先交束脩。”前世有空便在美术馆和画廊闲逛,这世无聊便试着模仿,竟有奇效。

  想起前世,穿过来一年多的人,依然有些微的伤感。

  ——————

  注:

  1,愚者暗于成事,智者见于未萌一句,是说智者未雨绸缪,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便知结果,而愚者事情已经发生却不知事情已经结束。西方有类似的话。Therearethreetypesofpeople:thosewhomakethingshappen,thosewhowatchthingshappen,andthosewhowonderwhathappened.

  2,我徂东山,慆慆不归四句来自诗经,讲西周时士兵对家乡的复杂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