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蔡的葬礼很寒酸。
不像是一个列侯应该有的场面。
云琅回忆了很久,发现除过参加皇太后葬礼算得上是美轮美奂,豪奢无度之外,他参加的其余几个葬礼都非常的寒酸。
当然,太宰的葬礼不算,太宰去世的时候,有云琅在一边跟他低声说话,还有始皇帝在高处俯视着他,所以,他去的非常愉快。
生有时,死有地,又有人哀哀地哭泣希望他不要离开,另一边又有死去的亡灵不断地欢迎他的到来。
不论是生,还是死,对那时的太宰来说都是莫大的幸福。
李蔡就没有太宰这样的好运气了。
因为强占阳陵地产的缘故,家里的钱财都拿去缴纳罚金了,封国也被革除,而宰相府又不是他们能够继续居住的地方,李蔡死了,他们全家就必须搬回原来的府邸,将宰相府留给下一个可怜人。
来李蔡家,只有李敢陪着来了,曹襄,霍去病都被李敢给撵走了。
他是陇西李氏的子弟,叔父死了,不得不来,云琅是被李蔡用命逼着来的,至于曹襄跟霍去病就跟李蔡没有什么交情了,没必要来浑水。
当云琅走进李蔡家的时候,就看见了多日不见的卫青。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李蔡都是卫青的副将,如今,李蔡死了,卫青还是来送李蔡一程。
躺在棺木中的李蔡居然面露笑容,看样子他临死的时候心情很不错。
云琅瞅着跪在棺木边上披麻戴孝的李蔡长子李勇,次子李绅,发现他们俩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就叹了口气,准备上前安慰他们两句。
卫青却在上面发话了。
“李勇,李绅尔等可还有汝父的血勇?”
李勇,李绅叩拜道:“我二人虽然驽钝,却不敢有辱先父在天之灵。”
卫青摸摸胡须满意的道:“既然如此,你二人可愿随某家征战沙场,以手中刀枪再为你李氏谋一个大好前程?”
听卫青这样说,云琅再次叹了口气,卫青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垃圾桶,什么样的人都敢要。
李蔡临死前有什么样的想法,云琅太清楚了,今天之所以要来李氏,也是抱着成全李蔡的想法来的。
没想到,卫青居然挡在了前边。
李勇,李绅面面相觑,想必他们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一个新的选择。
沉默片刻,李勇还是打着胆子道:“大将军提携之恩,李勇没齿难忘。
只是家父留下遗言,要我兄弟为云侯牵马坠蹬,父命不敢违,还请大将军恕罪。”
卫青低头看了李勇,李绅片刻,就转过头对着躺在棺木里的李蔡道:“你真是好算计啊。”
说完话,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他今日离开葡萄宫已经是一件错事了,如何能长久留在外边。
云琅苦笑一声,对李勇,李绅道:“既然一心要跟着我这个最弱的将军混,那就来吧,先从亲将做起。”
李勇,李绅齐齐的抱拳道:“谨遵卫将军将令。”
或者是视觉出了问题,在棺木盖子盖上的那一刻,云琅好像发现死的硬梆梆的李蔡,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
云琅,李敢亲自送李蔡下地,亲眼看着棺椁被送进了地宫,就准备离开,走了几步,才发现李勇,李绅兄弟两居然一身戎装追随在身后,寸步不离。
“不为你父亲守孝吗?”李敢有些愤怒。
“后事从简,不发丧,不吊唁,不守孝,这是家父的遗言,若不遵守,就不是孝子贤孙。”
李勇低着头,不敢与李敢对视。
云琅道:“既然如此,就跟随我回云氏吧,十天之后,随我入驻扶荔宫。”
“喏!”
卫将军的驻地就在扶荔宫,这是一个占地足足有一百六十亩的巨大果园。
公孙敖在这里种植荔枝不成,这里就逐渐变得荒芜。
刘彻从来就不把好地方给云琅,因为他发现,只要是云琅待过的地方,都会有不错的产出。
就像葡萄宫一样,经过云琅的修剪,那里的葡萄长得非常茂盛,每年产出的葡萄也会被酿造成葡萄酿,仅此一项,就足够养活这座宫殿以及里面的宫奴。
把云琅派到扶荔宫去,刘彻非常希望看到扶荔宫里的荔枝也会出现大丰收的场景。
李勇,李绅本身是有恩荫的,皇帝夺了李蔡的封国,却没有涉及到他们两兄弟的前程,毕竟,李蔡并非犯了什么不能饶恕的大过错。
只是,李蔡被除国,李勇,李绅两兄弟的前程基本上也就到头了,如果云琅不帮助他们一下,从今后,他们两兄弟就会被官府彻底遗忘。
云琅又添了两位亲将的奏折再一次摆在刘彻面前……
桑弘羊看到这封奏折的时候,脸上的鄙夷之态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他认为云琅的这封奏折,应该是今天所有奏折里面,最好处理的一个。
将奏折呈递给皇帝之后,他就等着皇帝将这封奏折丢还给他,然后,他就会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封奏折丢进炉子里点火。
在等待皇帝发话的空闲时间里,他甚至有时间跟隋越交换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刘彻看到这封奏折不知为何嘿嘿笑了起来,就在桑弘羊与隋越准备一起笑的时候。
却发现皇帝用朱笔,在云琅的奏折上批阅了一个大大的准字!
桑弘羊很想提醒皇帝一下,就是这个叫做云琅的家伙,在两天前才羞辱过皇帝。
而他推荐的这两个亲将,也是非常不合时宜的人。
刘彻抬头看了桑弘羊一眼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已经是卫将军了,朕就必须维护卫将军的尊严,如果连他推荐的两个亲将,都被朕否决掉,让云琅以后如何带兵?
你们对云琅不满朕知道,因为他喜欢仗着自己有那颗聪慧的脑袋羞辱你们。
既然没人家聪慧,那就要接受这个事实,除非你们有足够的智慧让云琅丢掉他的臭架子。
如果不能,那就老老实实的接受!
奏章拿走,快些去办吧。”
“陛下英明!”桑弘羊与隋越一起叩拜,而后就捧着云琅的奏折去了官厅,去为这两个不合时宜的人准备新的身份。
传说赵国名将赵奢每每领取军国重任之后,就会全身心的投入到军国大事中,对家事不闻不问。
云琅自然是做不到的,要去扶荔宫之前,家里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安排妥当。
仅仅是怀孕的苏稚,就让云琅难分难舍,这个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往分别的时候,她并不会纠缠自己的丈夫。
这一次,或许是怀孕的缘故,云琅还没有走,她就哭得跟个泪人一般。
她哭了,宋乔也哭,上一次生死离别的场面她记忆犹新,一想到云琅马上又要投入到可怕的战争之中,就觉得自己非常命苦,不但被自己的师傅给卖了,丈夫还要去边塞作战……
云音,云哲同样哇哇大哭。
于是,整个云氏就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了。
直到老虎大王也开始仰天咆哮的时候,那四个人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霍光不在,家事只能安排给张安世。
张安世不但要负责教导六个小的,还要执掌云氏钱庄,这样一来压力不小。
云琅跟张安世整整谈了两个时辰的话,总算是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
踩着月色,沿着云氏庄园走了一遍,又跟何愁有对视了两眼,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卧房。
卧房里红烛高照,一个红衣丽人端坐在锦榻上,见云琅进来了,就矮身施礼道:“今夜就由妾身来为夫君侍寝。”
“红袖?”
红袖蹲下去卸掉云琅的鞋子,给他换上柔软的拖鞋,然后抓着云琅的手站起来,笑吟吟的道:“从今天起,妾身便是云氏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