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臭虫拖着瘸腿挨个打理了一下残缺不全的尸体,没闭眼的帮忙合上眼睛,一脸血污的给擦一擦,虽说人是赤条条的来也赤条条的去,可是走的时候总得有点尊严不是。`
渐渐的柳臭虫发现了一个问题,从大门外一直到三层楼内,被践踏或者自尽而死的人一共有二十二人,而这些人的一个共同点,居然全都是穿绸裹缎的体面人。
柳臭虫当然不是什么行家,可是在江南这个富贵之地熏染着眼力见还是有点,触手温润滑腻的莫不是顶级的湖绸?瓜皮小帽上的那块羊脂白玉得够自己吃三年了吧?
再看看死者身上的那些翡翠鼻烟壶,汉玉带扣,手上的扳指……哪一样都是稀罕名贵的珍玩,死尸里面就没有一个穿带补丁衣服的人。
“作孽哦!你们这是何苦啊!你们这不是还有钱呢吗?干嘛为了几张纸把命给搭进去呢?”
很多年以后,柳臭虫才明白了这个道理,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当后来的学者开始分析这场危局之时,很多真相才逐渐浮出水面。
肖乐天当然不是骗子,他搞出纸币出来虽然有敛财的意图,但是他绝对不会竭泽而渔,更不会成心的砸乱金融市场。`
肖乐天的大原则非常清楚,在不搞乱本土经济的同时进行小规模的圈钱,把危害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强军和工业化不是一蹴而就的,搞大跃进式的邪招绝对不可取。
所以南票的发行乐天银行都是慎重再慎重,小心再小心。市场上流通的货币,其中纸币只占大概45%的份额。
剩下65%依然是真正的银币和铜钱,都是不会贬值的硬通货。
16亿圆纸币,核算成白银也不过就是48000吨左右,以大清国的经济总量,还有全球新增银矿产量来对比,这点白银根本就不多。
而江南市场上货币银币发行量有多少呢?至少在50000吨以上,这还不包括未被淘汰的银元宝和各种银锭。
肖乐天一边发行纸币,一边在琉球国库内储存大量的银锭,其实只要给他时间,这场挤兑风潮完全可以平安度过。
乐天银行里有的是实物白银,南洋还有的是粮食,这些都是可以稳定市场的利器。.`其实细心人应该可以发现,江南这场危机闹得如此厉害,可是却没有饿死一个人,这是为什么?
因为江南普通百姓手里并不是只有纸币,每个家庭都是有不同比例的银币存在的,而金融危机中银币的购买力并没有降低,其实反而还提高了。
过去三枚银币卖一座席面,现在一个半也就够了,因为市场对实物银币有一种狂热不理智的追捧,谁要是拿着银币买东西,那都是商家眼中的贵宾。
“你说什么?一个半银币都嫌贵?那好,一个银币买一桌席面怎么样?这可是打三折了啊!”
瞧瞧,银币在金融危机中的购买力就是这么高,同理百姓只要用银币多买点粮食吃,小心的熬几个月,只要度过这场信心危机,任何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可惜理智的人永远都是少数的,经济危机其实就是四季轮回中的寒冬,人到冬天了你就得学熊瞎子去猫冬,暖暖的睡一大觉,睡到万物复苏为止。
但是很多人被贪婪、恐惧、愚痴所控制,明明三九寒冬的还非要跟夏天一样赤膊上阵去折腾,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江南的这场危机,说白了就是一场纸币信用危机,其实只不过是经济总量的四成,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可惜在战争阴云的威胁下,再加上洋鬼子的推波助澜,更主要的原因是清国商人都没见识过这么大规模还有这么迅速的经济危机,所有人一时之间都乱了阵脚。
心乱了,妖魔鬼怪自然就能兴风作浪。
在柳臭虫面前,明明一块汉玉带扣就能吃一年的大老板,却仅仅因为自己一半的家产崩盘了而疯狂的撞墙自杀。
在死之前他可能只想到了自己失去的那数十万财富,而忘记了自己家里其实还有数十万的财富没有丢。但是人已经迷到这个思维怪圈里面去了,他无限放大自己所失去的而忘记自己所拥有的,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也就不稀奇了。
其实生活中这样的人有很多很多,百万富翁总是羡慕千万富翁,千万又羡慕亿万,人的**无穷无尽。
当百万富翁遇到突发灾难的时候,半数家产五十万眨眼间消失不见了,这时候大多数的人都会疯狂的哀嚎,痛苦的撞墙甚至想要自杀,瞬间丢掉五十万的痛苦如同业火一样烧光了他的所有理智。
可是他怎么不想一想?丢掉了五十万财富,你不还剩下五十万吗?就那五十万剩余的钱,就已经超过成千上万的普通百姓了。
真正能做这样想法,起这样念头的人,无一不是真正的大觉悟者,人间之圣贤估计也不过如此罢了。
这就是柳臭虫看了半天发现死人都是富人的原因,在这场危机中越是有钱人他们所感受到的痛苦也就越深,在挤兑的风潮中也就越卖力。
就好比刚刚那场疯狂的暴风雨,真正钱少的小老百姓想往里挤,结果老婆儿女在后面一拉,摇摇头大家叹息一声也就放弃了。
反正自家钱也不多,就当丢了吧!想开了的穷人也就不淌这摊浑水了,他们只是在人群外面随声附和,没有抢到最里面去,自然也就不会死了。
只有那些**深重的有钱人,他们无法接巨额财产蒸发的现实,才会拼命挤到最核心里面去,哪知道却枉送了性命。
柳臭虫最终还是想明白了,他摇头叹息整理完了最后一具尸体,给枉死的众人磕了一个头“你们一路好走啊!愿佛菩萨保佑你们,下辈子可别这么贪财了!这些废纸你们都丢了是把?那就得了,我拎回去糊窝棚去了……”
说话间柳臭虫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麻袋来,开始往里收这些‘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