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许青从睡梦中醒来,身旁早已不见姜禾的身影。
他从桌面上撑起来,身上一条小毯子顺着他的背滑到地上。
看样子是她之前给自己盖的。许青心里想着,弯下身子将其捡起来,轻拍两下,挂到椅背上。
小眯一会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许青站在原地伸个懒腰,又踢了几个腿后,感觉充满活力。
来到客厅,不见姜禾和周素芝,只有许文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在那里打字,八成是跟对楼的秦茂才聊天。电视上的节目就那样自顾自地播放着,也没人观看。
“爸,我妈呢?”
许青环顾一圈,来到桌边给自己倒上一杯水。
“她俩出门买菜去了。”
许文斌放下手机,侧头看许青一眼,拿起遥控器,随便换个节目,又摘掉眼镜揉揉眼睛,往阳台方向看了一会,待到眼睛舒缓一些后,朝许青脸上看去。
“睡着了?”
“没有,稍微眯一会。”一杯热水下肚,许青晃晃杯子,另一只手两根手指捏起来说道。
“一会?”许文斌故意嗤笑一声,指了指墙上的时钟,“你进去到现在都过了两小时了。”
人家姜禾进去的晚,出来的还比他早,中途还去他们老两口卧室拿了条小被子折返回去。
这小子倒是有福。
许青笑笑,没有多说什么,一屁股靠到沙发上,左右看看,角落里放着的两人带来的大件小件,身旁是严肃古板又善解人意的老父亲,老妈和老婆一起出门,对面的好兄弟正和他的女友一起在家......
一切事物发展的都是如此美好。
“真好啊!”
许青看着电视里的相声,又抬头看看天花板,忍不住感叹一声。
“你抽什么风?”许文斌终于察觉出不对劲,这小子从出来到现在就一直怪怪的,跟得了多动症一样。
“爸,我媳妇和你媳妇一同出门买菜,是不是很幸福?”
“你这话让她俩听见了非得K你。”
许文斌往边上挪两下,白了许青一眼,刚刚才被姜禾给治过,这扭头又皮痒了。
“你要是真闲得慌,干脆出去找找她俩,顺便帮她们提下东西什么的。”
身旁的许青一会四处看看,一会搁那里赞美人生,许文斌感觉边上有个大苍蝇在那里嗡嗡的,实在忍不了了,于是建议道。
“我去了估计也帮不上忙。”许青嘴上说着,人已经站起来,活动两下胳膊,来到大门边,“爸,你别看姜禾那小身板,她真狠起来,能把我和我妈一起扛在肩上,连同买的东西一起带回来。”
许文斌扭头瞥了一眼已经系上围巾,披上外套,穿好鞋子的许青,懒得搭话,干脆拿起边上放着的报纸看起来。
“啧。”
听着门外传来的噔噔噔的下楼声,许文斌摇摇头,把报纸盖到腿上,学着许青的样子,看着空荡荡的客厅还有那烘托气氛无人观看的电视,眼中浮现出一股寂寞。
还是人多好,热闹。
周素芝和姜禾在外面逛街,买了不少菜,大袋小袋提在手上,正朝家这边走来。
许青刚出小区没多远,跟两女人撞了个正着。
“你咋来了?”周素芝看着裹得厚厚的许青,疑惑道。
“我下来活动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碰到你们。”
许青双手插兜,跟着她俩一起在小区里朝着家的方向走,眼睛往别处随意看看,“这不巧了嘛。”
“是爸出来让你帮忙提东西的吧。”
他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姜禾,姜禾哼笑两声,脑袋朝周素芝那边晃两下,示意许青去帮忙。
“妈,我帮你拿。”
“你去帮她。”周素芝嘴上赶着许青,但架不住他的热情,许青从周素芝手里接过大半,又从姜禾那里顺了几袋子,双手提得满满的。
“这点东西对她来说太轻了。”许青掂两下手里的菜,又在姜禾身上看两眼,“妈,就我现在这状态,她能把我连人带物一起扛起来走回家。”
“又搁这吹牛。”周素芝微皱眉头,接着笑笑。
许青见状,跟姜禾对视一眼,然后拿走她手里所有的袋子,接着在周素芝震惊的目光中,姜禾拍拍手,来到许青身前,轻松将其搂腰抱起,在原地转了两大圈,然后把他平稳放在地上,对着掌心吹两口气,又从他手里接过袋子。
周素芝看着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儿媳妇,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惊讶的说不出话。
“好像有点过头了。”望着周素芝那震惊的样子,许青腾出一只手挠挠头,来到她面前,手掌在周素芝前面挥几下。
姜禾站在一旁,吐下舌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也太夸张了吧。”
“嗯......”
被姜禾的怪力给惊到的不只有周素芝。秦浩刚从楼道里出来,摸出电动车钥匙,准备发动然后载着于丽回她的住处,手刚搭上去又纠结一会,放弃了念头。
然后他就和刚抱着小狗一起下楼的于丽看到了远处买菜回来的许青一家,正想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下一秒,姜禾抱着许青在原地轻松大旋风的表现把他俩给看呆了。
目光顺着那边三个人走进楼道,秦浩这边才反应过来,“青子这媳妇,不可貌相啊。”
“那女孩果然有点东西。”
于丽怀里抱着小黑狗,想着刚才姜禾的一番操作,嘴里喃喃道。
“嗯。”
秦浩点点头,“这个点了,不骑车了,打车送你回去吧。”
“啊?我自己回去可以的。”
“没事,我送你,今天歇班。”秦浩伸手在小狗头顶上摸两下。
“现在歇班,那春节岂不是要值班?”
“猜对了!”秦浩憨憨地笑笑,“不过还好,年后值班,就我一个......不对,轮班而已。”
现在他早已不是单身狗了,春节值班只是职责所在,绝不是以前单身所以对于值班时间无所谓的缘故。
于丽被他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笑笑,“就你一个人值班吗?”
“没有没有,一天值班好几个人呢,一个人哪忙得过来。”
“好辛苦啊。”
“嗨,有的事,总得有人去做嘛。”
两个人站在寒风中,于丽怀中抱着小狗,秦浩哈两口热气,双手插进兜里,跟着她一起走到小区外面等车。
“刚才那人就是之前的那个......?”
“对!就是他!”秦浩回头往小区里看一下,“他那人喜欢练武,甚至连他那女友都被影响了,也跟着他后面学,那天要不是他及时出手,我估计还要挨几下。”
秦浩把手伸进衣服里,摸了摸肚子上留下的印,得亏有青子他俩帮忙,不然当时自己就不是划一下这么简单了。
“你们不愧是一起玩的,遇到危险都这么勇敢。”
于丽看着身旁这个壮实憨厚皮肤有点黑黑的男人,于丽嘟囔一声,微微一笑。
秦浩被她这么一说,笑得倒是更欢了:“我从小想着当人民警察,成为英雄,他是有个武侠梦,老想着行侠仗义,本质上都一样。那天要是我不在,换他看到的话,肯定也会出手相助,但方法可能会不太一样。”
“哦?”于丽好奇,“怎么个不太一样法?”
“他的话,应该会在路边摸个板砖啥的,然后悄悄地凑过去,看准时机对着那家伙duang一下。”
秦浩说着,手上不忘做动作给于丽示范,顺便活动活动,暖暖身子,逗得于丽在那里笑个不停。
以许青那鬼精的性格,像自己这样直接冲上去正面硬刚应该不会,但现在这家伙练了那个什么拳后,真要再遇到这种事情,搞不好会比那时的自己还要莽,毕竟一掌就能给人抽晕过去。
秦浩闭上眼,回想起那晚的经历,脑补着许青单独遇到此类事件时的反应。
“或许是巧合吧,上次那事,我俩也算是都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秦浩想了想,继续补充道:“有点遗憾的就是新闻的主角不是我,哈哈。”
不过秦浩觉得很正常,人家许青一掌直接震惊了整个江城,不成新闻关注点才不合理呢。
两个人在路口等着车,你一言我一句的,秦浩看着面前这个大辫子,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闷骚,话匣子一开甚至能够说个不停。
以前一直少言只是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罢了。现在跟这个大辫子姑娘在一起,秦浩发现自己真的什么都想说给她听。
出租车驶来,两个人一起上了车,来到了于丽住的地方。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人间烟火处,年味正浓时。
“要上去坐坐吗?”于丽抱着小狗站在楼梯口,向秦浩发出邀请。
“这个......”
秦浩有点不好意思,手下意识伸到口袋里摸手机,此时手机振动,秦茂才的消息发来:[家里没你的饭,自己想办法解决]
秦浩一头黑线,真亲爹啊。
于丽凑过来看到了手机上的消息,跟秦浩互相看着对方,最终她先没忍住,笑出声来,打破了这份寂静。
“青子好像之前说过,面对女孩子要大胆一点来着?”
秦浩看着面前笑得灿烂的女孩,脑中翻找着以前许青给自己的攻略,甚至代入了他的视角。
要是青子在这里的话会怎么做,假如现在是他和他那女友......
不对,他的性格直接结婚了都,秦浩这才反应过来,那边两个人直接光速领证结婚了都,自己这里还没到那一步。
怪不得在家时老爹好端端的给自己背上来一掌,原来如此!
秦浩后知后觉,大胆一点......
“那个,先把小狗放上去吧,然后咱们去外面找家餐馆吃个饭,再看看去哪里散个步。”
大脑飞速运转过后,秦浩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嗯。”于丽抚摸着怀里的小黑狗,笑着点点头,跟秦浩一起往楼上走去。
夜晚,厨房里两个女人忙着准备晚餐,许文斌坐在沙发上面,刷刷手机,听着电视,遇到好的片段就稍微抬头看两眼。
许青想进厨房搭把手,被母女二人一起轰了出去,无奈只得来到阳台欣赏夜景。
一年又一年过去,生活条件不断变好,但年味却没有以往那么浓重了。
楼下也不像去年那样,即使过年,也没有多少小孩子穿得喜气洋洋地跑出来放烟花玩摔炮,现在的小朋友都是坐在家里,捧着个手机在那里开黑,或者刷短视频。
许青搭在栏杆上,朝远处城市看去,也就偶尔有几个地方蹦出一两个烟花。
今年的雪也没堆起来,唯一好处就是不用担心一觉起来路面结冰导致打滑了。
“禁了烟花没年味了。”
在阳台上待的无聊,许青回到客厅,拿了一把瓜子,坐下来在那里嗑着。
“禁了才好,一天到晚噼里啪啦不带停的,吵死人了。”许文斌白了他一眼,以前没有禁烟花的时候,到了半夜,想睡个安稳觉都难,耳旁啪啪啪的声音就没停过。
“不知不觉,又老了一岁......”
“你媳妇都没喊老,你小子在这里就老起来了?”许文斌望着一旁葛优躺的许青,嗤笑一声。
“就是有点可惜,一年过去,感觉没什么变化,以前过年多热闹,喜气洋洋的,您买肉还直接从菜市场扛着个猪后座回来,哪像现在,过年跟平常也没啥两样。”
“那不挺好?”许文斌看着许青说道:“说明生活条件好了,平时都跟过年一样。”
许青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起来,溜进厨房准备捞点吃的。
望着这小子的背影,许文斌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脸疑惑,“我什么时候过年扛着猪后座了?”
厨房里能吃的都被下锅了,许青这一趟没有收获,周素芝又觉得这小子在边上跟个苍蝇一样,嫌弃地把他赶到姜禾那边。
姜禾悄悄用筷子从锅里夹出一块卤牛肉送到他嘴里,然后对着他屁股一掌,将满足了的许青拍了出去。
许青回到客厅,和许文斌一起看电视,偶尔谈论下节目人物。
“两个大老爷们别看啦,吃饭!”
一家人的晚饭做好,姜禾擦擦手,端着菜肴上桌。周素芝跟着走出来,朝沙发上两个大男人吆喝一声。
许青走进卫生间洗手,许文斌则是回到房间。
等到许青出来时,正好看到姜禾用无情铁手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汤走出来,将其平稳地放到桌面上。
“你手不烫吗?”震惊之余,许青坐到姜禾边上,拿着她的小手左看右看,隐隐感觉到留下的余热。
“我一生战斗无数,你问我手烫不烫?”
姜禾瞅他一眼,笑着在他肩上拍一下。
几人等着许文斌出来,周素芝拿着手机,邀请姜禾一起上吱付宝偷能量。许青迅速掏出手机,把能量收光,一点也不给她俩。
“喝一点?”
许文斌拿着酒从房间里出来,放到桌上,看着许青。许青没说话,只是转头盯着姜禾。姜禾微笑着点点头。
“喝吧。”许青跟着说道,“大过年的,不就图个喜庆嘛。”
反正酒后发生啥也无所谓了,开心就好。
“都少喝点!”周素芝看着几人,嘱咐道。
“没事,就一点。”许青倒上半杯酒,放到了周素芝面前,“妈,你也来点。”
“我才不喝。”周素芝嘴上拒绝,但架不住三个人的目光,最终还是笑着跟他们一起干杯庆祝。
屋外寒风阵阵,屋内温暖明亮。
大冬天的,一点酒下肚,全身上下都热了起来,几个人脸都喝的微红,许文斌更是一改平常严肃,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一家子坐在一起,就挺好的,而且这眨眼间,总跟自己扯皮的好大儿也成家了,心里还是挺为他高兴的。
目光从许青和姜禾身上扫过,许文斌总感觉命这东西,很玄乎。
许青这小子总不正经,却又在某些时候意外靠谱,然后上天就给他配了个同样不寻常的姑娘当老婆。
绝了,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饭后,姜禾和许青收拾桌子,许文斌坐回到沙发上消食。
“难得聚在一起,来来来,今晚好好玩玩!”
周素芝的声音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她脸颊通红,手里提着个小箱子,热情地招呼着三人上桌。
在几个人好奇的目光中,周素芝将箱子放上餐桌,打开,里面是一整副麻将。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地一同盯着周素芝,满脸震惊。
“干嘛都这么看着我?”周素芝不解,接着看向姜禾,“闺女啊,会打麻将吧。”
“呃,会。”姜禾愣了一下,点点头。
“那正好,来来来都坐下来,打着玩哈!”
周素芝高兴起来,连忙让几人落座,看架势今晚非要战个痛快。
“爸,这事在你的计划之内?”
许青凑到许文斌身边小声说道。
“别问我,我不知道。”许文斌赶紧抛开这个锅,“问你老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