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元澈问养一个家班需要花费多少,王佑伸出两个手指:“为了豢养伶人,我知道的就有两家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而这两家以前在整个姑苏都排的上名号,祖上几代也都是做官的!”
“做官的?”
“可不是,我们一般商户哪里有那实力?别说豢养伶人,你满大街瞅瞅,放眼整个苏州城,因着我朝法度,有哪个商人敢私自穿绫罗绸缎?”
听到这里,郑元澈看向俞晴,她素来做男装打扮穿的都是上好的细棉。
他深知本朝服制,却没想到俞晴平常把她自己做商人看,毕竟以她的身份,穿绫罗绸缎也都是不逾制的。
俞晴听着他们聊天,抬头看到三楼一个玄色身影一闪而过。
待回到刚才坐着的座位才发现,原本放在桌面上的饭菜被丢在一旁,一个穿着绸衣的贵公子唤小二来此处清理。
见此情形,郑元澈连忙上前拱手,“这位公子,这里已经有人了,还请挪步!”
那位公子见郑元澈一身布衣打扮,轻蔑的哼了一声一撩衣袍在身后的圈椅上坐下,他身后的小厮上前一步,气焰嚣张的说道:
“哪里来的乡巴佬,我家公子面前哪里轮到你来说话?”
说完双手抱在胸前,拿鼻孔看俞晴他们三个。
王佑见对方势大,连忙说道:“既然如此,我找个桌子重新落座,再点些吃食也好!”
俞晴不愿惹事,点头应允。
离开时,那贵公子竟挡住她的去路。
“呦,这位~公子面生的很,不知该如何称呼?”
俞晴见此人轻佻,沉下脸色,“道不同不相为谋,公子还请让开!”
见她不给面子,那人更加嚣张,“呵,一帮上不得台面的贱民,小爷给你们脸了!”
“来,今天给我教训一下这几个不长眼的!”
话音未落,小厮指挥着身后的两个壮汉就要上前,郑元澈将俞晴护在身后,退了一步。
王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一回头发现自己似是被推了出来,连忙“嗷”的一声,躲在了俞晴身后。
萧瑟站在三楼冷眼看着,殊七低语:“王爷,要不我下去看看!”
萧瑟微微皱眉:“不必,这几人不是她的对手!”
听他这样说,殊七睁大眼睛,他家王爷是还没开窍啊,他这边下去护住俞晴,过后俞晴前来道谢,他们之间的误会就可以解开。
偏萧瑟觉得那人打不过俞晴,仍是不愿插手。
他不敢过多表露情绪,忍着把手指放在牙间的冲动,背过身去,做出痛苦之色。
天知道这几天,萧瑟心情不好,他的日子有多难过。
俞晴这边,眼看双方剑拔弩张就要打起来,一道男声传来:“鸿业兄,何事闹得如此不快?”
看到来人,康鸿业连忙迎上前去,“原来是琢兄,失敬失敬!”
“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郑琢也拱手与他客套,抬眼扫视面前众人,
“刚不巧有些事情…耽误了!”
说到一半,看到俞晴,他勉强咬牙把一句话说完。
他被父亲派来姑苏寻她,在城门口苦等多日,始终不见她的踪迹,怕家里着急,瞒着父母派人沿路北上寻找。
谁知此时她到了姑苏城,非但不写信告知家里,还穿着男装混迹于烟花之地。
而最可气的,是多年未见,她看到他情绪没有丝毫波动,似看到陌生人一样。
于是堵气般在主位坐下,问道:“鸿业兄,他们…”
“唉,几个商人,非说我占了他们的位子,你说我堂堂知府嫡子,能做这样的事吗?”
“我们原来是在此处,只不过看戏时离席片刻,怎的就成了你们的?”
郑元澈心中不忿,低声辩解。
“琢兄,你看,商人之家教出来的奴才没有一点规矩!这主人说话,哪里轮到你来插嘴?”
王佑见对方衣着不凡,连忙拉住郑元澈,“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们这就走!”
他说着就要离开,俞晴却上前一步,“慢着,首先,你看好了,元澈不是奴才!
其次,这几个位子,你若好好说,我可以让给你!但是现在,请你们离开!”
王佑还想劝解,郑琢忍着笑,他家妹妹的脾气一点没变,担心她一会儿掀桌子,连忙起身:
“那就一起吧!今日让你尝尝姑苏的几道名菜!”
说着就要拉她入席。
俞晴连忙躲开,疑惑的看着他,只觉得眼熟,片刻才终于想起,他是那日入城时被表白的男子。
如今看他对自己如此,心想他怕不是个渣男,虽心中觉得不屑,却还是出于礼貌婉拒。
郑琢心中纳罕,表妹晴儿以前不是这样,都已经换上男装来了清月楼,坐下吃喝听曲儿便是,何苦如此拿乔?
遂使出父亲的拿手擒儿计,伸手揪住她的耳廓,“来吃就好了,哪里那么多说道!”
怕自己力道过重,手上还松了松,怕真捏伤了她。
谁知刚刚捏住,他的耳朵就传来一阵刺痛,回身看到父亲郑榧慈祥的面容。
俞晴得空后退几步,看着面前场景,内心凌乱,这是几个意思?
郑元澈以前跟随郑忠曾见过郑榧,连忙上前跪拜,“元澈这边见过舅老爷,舅老爷安康!”
说完,连忙给俞晴使眼色。
“啊,舅,舅舅!”
“表,表哥!”
“嗯,你还认得我是你舅舅,琢儿是你表哥?”
现在剩下在场的其他人凌乱。
康明礼本想搭上郑琢,和两浙盐运使郑榧搞好关系,谁知半路杀出个表亲,闹得这么不愉快。
王佑则是看看这位公子,看看那位老爷,最后看着郑元澈,谁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殊七在楼上看着忍不住双手捂着耳朵,刚才郑榧那一手耳朵擒拿术,让他这个看客都觉得疼。
萧瑟则是眼睛微眯,所以,现在的于晴不记得郑家人,却对俞晴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深吸口气,他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一番闹剧过后,郑榧拉着俞晴的手在三楼一处雅间落座。
郑琢和康明礼陪着,侍从们侍立门外。
康明礼看着郑琢泛红的耳朵,忙低头搓手,听说郑家家规森严,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