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萧瑟如此,俞晴出离愤怒,咬着牙说道:“放开!”
见她真的恼了,他连忙放手。
俞晴想要取下头上发簪还击,伸手摸了一下才想起来,她现在还未及笄,梳的双丫髻上带着珠花,并没有发簪。
懊恼间,抬脚踩在萧瑟的脚上。
“阿瑟,你怎么如此…如此…登徒子!”
说完,去拉趴在车下不停颤抖的云裳。
萧瑟却拉住她的衣角,“我救你一命,你不该谢我吗?怎的说我…说我那样?”
想到“登徒子”一词,他只觉得耳根子发热。
他的箭法高超,说是百步穿杨也毫不为过。
那一刻,当烟花升起,看清他瞄准的猎物是她的刹那,他的血液似凝固一般,寒气自脚底升起。
此箭若是脱弦,俞晴此刻断无生还的可能。
待烟花湮灭,意识渐渐回笼,萧瑟原本面对敌人不屑和戏耍的心思全部收回。
快速的射杀对方的有生力量,尽快结束战斗。
然后脚尖轻点地面,快速来到俞晴身边,又一次闻到那股甜香的味道,他心中的后怕升腾到极致。
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何会这么怕她受伤。
待她将鞭子抽打过来,想要一把抽过,却不料竟将她带进了怀里。
这一刻,之前所有的不安都变成了一股酥麻和愉悦走遍全身,让他想要再将她抱的紧些。
谁料竟会激怒了她,此刻脚趾上的疼痛驱散了所有的旖旎,只剩下委屈。
见俞晴将云裳从马车底下捞出,轻声安抚,她却还是抖如筛糠。
萧瑟本想再抱怨几句,却是好奇:“这种场面一般女子都会害怕,你怎的不怕?”
俞晴的气还没消,瞪他一眼,:“登徒子!赔我的马车来!”
“嗐,我们抓细作正在酣战,是你们自己误入,怎的还倒打一耙?”
“抓细作?”
“是啊,鞑靼的细作!若不是你们出现,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是吗?你是锦衣卫,还是京兆府的?”
“都不是,纯粹看不惯他们!”
俞晴看着萧瑟此刻的少年义气,只觉得他神采飞扬,气便消了一半。
只安慰自己,他虽然举止轻浮,却有一颗报国之心,倒也不算太过不堪。
“那我免了你赔我的马车,但是此时太晚,我们要早些回去,告辞!”
俞晴说着,扶着云裳回马车,坐在车夫原本坐的位置上,抡起马鞭将马车驱动。
看着她姿态熟练,萧瑟也跳了上去。
“我的人走远了,你捎我一程!”
“你们都走了,地上的人怎么办?”
“不必挂怀,会有专人打扫。”
俞晴挑眉不再说话,今日太累,她有些提不起精神。
萧瑟却不愿放过,看着马鞭轻轻打在马背上,问道:“你是何时学会的驾车?”
“我说是梦里学的,你可信?”
“呵,当我是傻的?!”
“爱信不信!”
俞晴专心驾车,不知车夫去了哪里,问道:
“你可知道我的车夫去了哪里?”
“大概是知道,不如这样,我赔你一个车夫!”
俞晴勒停马车,透过黑暗,看不清萧瑟的脸。
“你们把他怎么了?”
“不要多问,总之,以后不要再这么晚出来!”
萧瑟说完,强自压抑心中的后怕,他差点亲手杀了她,而且今日若不是他亲自在场看到了俞晴,刚刚见过那场打斗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着,身为官家小姐的她绝对难以逃脱。
听他这样说,俞晴意外的挑眉,她前世对朝堂之事略有耳闻,却从未听说过六部有哪个地方是抓细作,却不是锦衣卫也不是京兆尹的。
百思不得便只有放弃,如今的她只是于晴,与朝堂之事再无瓜葛,也不会再与皇室有任何关系。
她现在一心只想着将这几个铺子打理好,为母亲郑氏和舅舅郑榧分忧。
到了于府门口,云裳仍在惊惶中迟迟难以回神。
她亲自叫开门,小厮过来将马车赶回院子里。
见萧瑟仍没有离开,回头看他。
他却默默走近了,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莫要害怕,若是怕的话今晚让你母亲陪着你!”
俞晴深深的看他,低头掩饰心中的慌乱,然后转身回府。
进了门,回头看他仍站在那里,心中是异样的感觉,人活两世,第一次有人让她莫要害怕。
回到拂晓苑,张嬷嬷等在那里,说夫人担心她回来的晚没有用晚膳。
她看看自己满身狼狈,便派院子里的洒扫丫鬟去通禀郑氏,说她在知善堂耽搁了时间,回来的晚些,明日晨起再与她请安。
谁知不多时,刚安顿好云裳,郑氏便赶了过来。
张嬷嬷身后的丫鬟菏儿端着一盏燕窝。
刚一进屋,郑氏便故作严肃,语气却十分宠溺:“来吧,说说今天怎的回来这么晚?”
“今日本来要早回的,可是想到知善堂的屋顶都破着大洞,我便说去那里看看!”
“嗯,几个屋顶能看到半夜?你看看现在是不是马上要亥时了?”
“哪有?这不是还有一会儿吗?”
“你再说说怎么就到这么晚?”
“您知道的,知善堂里一直人山~人海,那么多生病需要救治的人,怎么好让曹大医丢下他们来与我说话!”
俞晴说着,摇了摇郑氏的袖子,试着趴在她的肩头,熟悉的安全感袭来,之前在黑暗里的恐惧稍稍缓解,她鼻头竟有些泛酸。
郑氏轻拍她的背,见她疲惫,心中满是心疼,“这些事今日暂且不说,以后不许这么晚回来!
回来这么晚,可是饿了?把这盏燕窝喝了!”
“好的母亲!”俞晴答应着,却仍是抱紧了郑氏的胳膊,“母亲,我想把知善堂修葺一番!”
“嗯,差不多就行,不要修的太过奢华!”
“母亲为何如此说?”俞晴有些困了,忍不住打了哈欠。
“这京城的医馆何止百家?知善堂屋舍粗陋些,但是也让那些贩夫走卒们头疼脑热的时候能有个抓药的地方不是?”
“是啊,母亲心善,我听母亲的!”俞晴面带微笑,郑氏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用调羹在碗里搅了几下,提不起胃口。
“好了,早点睡,瞧你困的!”
郑氏说着就要出门,却又转回来问:“云裳呢?”
“裳儿?”本以为瞒过郑氏,俞晴想要松口气,听她这样问,连忙说道:“她,她今日累了,我让她先去休息。”
“你也早些休息!”
待出了秋芙苑,一个婆子匆匆走了过来。
张嬷嬷问道:“怎样?”
那婆子神色紧张:“马车上布满了箭簇,车夫…车夫…”
见这婆子说话吞吐,郑氏心中不耐,“那车夫怎样?”
“他,他没有回来!车…车轮子上有血!”
“有血?”郑氏的心提到嗓子眼。
她轻抚心口,如今晴儿安然无恙,她强自安定心神,对着身边的几个下人,威严的说道:“今日的事情以后不许再提,若有嚼舌根的,一律打杀!”
听她这样的话,几人低下头不敢言语。郑氏素来宽和,打杀这样的话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说。
回到主屋,郑氏屏退所有人,将她的体己银子粗略算了算,又盘算了能拿出来变现的田产,生怕是俞晴闯了祸事,来日变卖些银钱好用来疏通。
谁知一连过了几日,竟无一人上门,俞晴近几日也没有出门,乖巧的让她有些心慌。
此时知了还未爬上枝头,天气却是已经热了。
郑氏刚用过早膳看着张嬷嬷拿小火炉煨着一小锅猪蹄,只觉得汗水不停的流下。
刚拿起帕子,一个婆子跑过来说左都御史张家派人送帖子来,邀她和晴儿小姐去参加赏花宴。
郑氏接过去看了,连忙写了回帖答应。
待亲自去秋芙苑告诉俞晴这件事情,她只是神情恹恹,她素来不喜这样的名利场,在家里教云裳弹琴多好。
听着云裳弹琴力道过大,琴弦发出“吭吭锵锵”难听的声音。
郑氏皱了眉头,“我说娇娇,云裳不善弹琴,你又何苦让她为难?”
“我看她挺喜欢的,才几日,弹折了十几根琴弦也没见她停下!”
“十几根琴弦?”郑氏几乎笑出声来,“哈哈,俞伯牙爱琴,恐怕一生也没断过这么多!”
俞晴也掩面,“嗯,现在好多了,已经一个时辰弦没有断了!”
话音未落,只听“锵”的一声,琴弦应声而断。
云裳仍不气馁,摆摆手,“小姐,您坐着,我自己来换!”
郑氏将炖了一上午的猪蹄推到俞晴面前:“来,尝尝!”
她向来喜欢清淡,看着碗里琥珀色已经十分软烂的猪蹄,只浅尝了一口。
“不合胃口?”
“不是,最近习惯素淡的,只觉得猪蹄有些油腻!”
“之前你伤了身子,只能拿五谷养着,如今大好了,该进补一些!”
“我知母亲疼我,先放在这里,等我晚会儿饿了再用可好?”
“随你吧,好了,你们顽!”看了一眼熟练换琴弦的云裳,“琴弦不够的话,我那里还有!”
“好啊,要不让裳儿随您去取?”
“你还真想让她练到大成?”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些事情来做。”
“你开心就好!”
郑氏说完,带着云裳离开,院子里其他下人也都有各自的事情,一时间,秋芙园只剩下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