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地方?”
李降龙皱起眉头,他在回想那地方有什么好的,以至于宁建国能看上。
那是山脚下清水河边上的一片荒地,在队里大部分人居住地的斜下方。
那里除了是石壁就是荒地,土没有三寸厚,除了能长草和一些小杂枝藤蔓,树都长不了,是队里用来放牛的地方。
这时宁父一听宁建国要那里,一下就不同意了,原本还以为自己儿子能要到什么好地方,没想地方越来越离谱。
他低头对宁父小声道:“就听我的,除了这没别的地了,回去再和你说!”
不止是宁父,其他在场的人都有些震惊,可真敢要啊,那地方除了草其他啥也没有,不过他们都乐成其见,反正和自己没关系,还少一户人来和自己分林子。
“那建国家的,可要想好了,分了那里登记了就不能再变。”
还不等宁父开口,宁建国就立马道:“就那里,正好那里有四亩田,把田也分到那里,还不用两处跑。”
“不行,我不同意,不能这样分!”宁父这时大喊。
原先都在冷眼旁观的众人,听到宁建国不仅林子要了荒地,而且田也要了那里,纷纷都说好,和刚才的嘴脸完全不同,宁父喊不同意的的声音都给盖过去了。
宁建国死死拉住父亲:“以前都听你的,哪次都是吃亏,现在听我的,反正家里就我一个儿子,吃亏也是我自认的!”
宁父被宁建国这话气的差点七窍生烟,牙都要咬碎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大手一甩,扭头就走。
屋内的众人看着这一出“父慈子孝”的好戏,也是来了精神。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有几人还去拦宁父,叫他分完田再走,有些人打趣,问宁父,他家到底是谁做主,是不是儿子做老子的主。
宁父没有搭理他们,这不肖子,当众让自己难堪,觉得实在羞愧难当,大步离去。
正在主持分田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户主都走了,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最后没法了,只得问起了宁建国,看他能不能做主。
宁建国点点头,当然能做主了,难不成还要你来做主不成。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就按照宁建国说的来,反正那里现在谁都看不上,他看得上,那就给他吧。
在确定给他分多少的时候,又遇上了难题。
队里每口人两亩半林子,好坏都一样,宁建国家现在六口人,应分十五亩林子,但那块荒地加起来得有二十一二亩,明显有超出。
“全给我家得了,那里多出来的亩数也就是多出了那些石头,除开那些石壁,大小正合适。”
宁建国猜测他们是觉得那片地方大了些,于是开口道。
队长和书记员还有上头来的公证员低头商量了一下,再征求下在场众多队员的意见,大家都觉得没问题,就干脆把那一片荒地都划分给他家。
就这样,宁建国家分了回水湾上头的那里四亩田,大概二十多亩不长树的荒地,向阳坡两亩地及家旁边七分自留地。
分完田地后,宁建国心满意足的退到一边去了,接下来是给他三伯分地,就先在这等着,等下和他一起回家。
队里有人时不时瞅他一眼,然后低头小声说着什么,宁建国知道反正不是在说什么好话,估计在说他不是傻就是蠢。
懒得理会这些人,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谁家有钱就捧谁家的臭脚,后世几十年时间,他早就看透了。
有些人,更是表面功夫都懒得和他们做。
等三伯家田地分完,宁建国一刻也不想待在这。
自家婆娘还在家等着自己,这个时候正怀着孩子呢。
他婆娘叫李燕玲,比他小一岁,隔壁县隔壁镇的。
这里四个村子都知道他家穷的裤裆响,还只有一个儿子没兄弟相帮,和他三伯两户人还住在一座屋子里。
而他虽说不至于整天游手好闲,但也没少和一些狐朋狗友厮混,在外的名声也不是很好,他爸妈怕他在当地找不到婆娘,所以他妈特地回了趟娘家托人在她娘家给他找。
他在外头和那些狐朋狗友混的的时候,都是一件洗的干干净净的白色寸衫,还要臭美的打个领带,头发三七分,再抹上发胶。
按照他的说法,干活归干活,出门在外,一定要有风度。
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血可流,皮鞋不能不擦油,说的就是他这类人。
当你的行为与周围其他人与众不同时,自然会引起他人的排斥。
所以在当地,大家对他的风评还真不咋滴,特定叮嘱了自家女儿不许接近他,要不然他哪里用得着去隔壁县相亲。
在媒人介绍他们相亲时,收拾的人模狗样的宁建国果然一眼就被他婆娘给看上了。
这时候都是在地里干活的人,卫生条件也跟不上,一个个又矮又黑的,加上他一米七九点九的身高,哪个小姑娘小媳妇看了不迷糊。
至于别人说的他家就他一个儿子,家里比较穷之类的话,李燕玲根本听不进去,觉得这些不是缺点,反而是优点。
没有兄弟,就少了很多矛盾,至于穷,两人都有手有脚的,相信要不了多久,该有的都会有。
刚结婚时李燕玲更是满心欢喜,结果时间稍微一久就发现,他家的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宁建国的那副行头。
至于靠爹妈,那就更不要想了,家里还有两个妹妹,最小的才六岁,刚读一年级。
好在他只是穷了点,爱臭美了点,不咋干活,对她还是挺好的,也从不打老婆,所以李燕玲倒也没说啥,后来更是任劳任怨,起早贪黑的同宁建国一起在屋子旁边建了间拖屋,用做于他们的新房。
这个时代穷是普遍现象,所以李燕玲相信,只要大家都勤快一点,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只不过,他婆娘勤快了三十几年,在五十多的时候还是得胰腺癌去了,跟着他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在回家的路上,宁三伯因为宁建国闹这么一出,分到的田地还不错,所以心情还可以。
不过很快宁三伯就转头说起了宁建国,咋能这样和你爹说话呢,还特地叮嘱他,父子之间没有啥过不去的坎,回去之后服个软,千万别和你爹干架。
他知道三伯也是一番好心,没有多说啥,连忙应下。
别看宁父在外面老实巴交的,别人说他也不敢吭声,在家里可不一样,只要儿女不随他意,不是打就是骂。
不过那也是以前的事。
这种情况直到宁建国长大了,长大了他就打不赢了,有一次宁父回来后无缘无故就打他,被打的实在受不了就跟他干了一架,自此后,宁父就再没对他动过手。
妹妹也没少挨打,但从干了那次架之后,宁建国只要看到宁父有准备动手的想法,就直勾勾的盯着他,近些年收敛了很多,没再动过手。
只有小妹,算是没有挨过宁父的揍。
虽然说不再动手,但破口大骂是难免的。
回到家中。
果然。
宁父正在骂,他婆娘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站着,宁母和两个妹妹则缩在灶屋里头不敢出来。
李燕玲见他回来了,也是连忙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一起去队里分地,分到一半爸就先回来了,一回来就骂你脑壳有病,无法无天,没大没小,说你是要上天。
看着自己年轻时候容颜娇艳的婆娘,宁建国微微有些愣神,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用理他,他也就是在家里头神气,在外面吃亏可是一声不吭,屁都不敢放一个。”
李燕玲才刚嫁过来不久,对宁父还不是很了解,于是对宁建国说道:“哪有你这样说自己爹的,等下你去和爹赔个不是,这事就过去了。”
宁建国朝着她无奈的笑了笑:“你再过些日子就知道了。”
在宁建国刚回家的那段时间宁父骂的最起劲,过了一段时间就没再继续了,或许是骂累了吧,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生闷气。
没理会他,宁建国推开灶屋门走了进去。
里头烟雾袅绕的,两个妹妹窝在灶前不敢说话,宁母则正忙活着准备一家人的晚饭。
本来这个点离吃饭还早,这不宁父正在气头上,你不做点什么,就在那看着他,等下不知道哪里又触动他神经了,反过头来给你滋一顿就不好了。
“妈,还早呢,就开始做饭了?门也不开,屋子里头都是烟,你本来就眼睛不好,以后烧火的时候记得开门。”
宁建国大声说道,没错,就是故意说给宁父听的。
宁母过来赶紧拉了拉宁建国:“正在气头上呢,你就别激他了。”
“刚刚你爹一回来就开始骂你,说你脑壳有病,放着好的不要要差的,问他也不说,还说我教的好大儿,你们这是啥情况?”
宁建国也是无奈,只原原本本将事情经过给说了一遍。
宁母听到他说到要了回水湾那里的田时有些皱眉,不过也没说啥,远一点就远一点吧。
按照前面的分法还是要去那里,不过听到他说林子没要,要了那里的二十亩荒山的时候,也就明白自己丈夫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林子不要,要荒山,以后我家去哪砍柴火去?”
“要了林子,我家就有地方砍柴了吗?”宁建国反问宁母。
“这些年,那些林子轮得到我家去砍?是不是每次去就只有几根杉树棍棍和竹子尖尖留给我们,还不是得去七岭或者上白马山去砍柴,与其这样,我还不如不要林子,要了那里的荒山,好好收拾一下,把土收拢,弄几块地出来种个包谷豆子啥的还是没问题的,其他地方还可以用来开鱼塘。”
这时宁母不再说什么,只是来了句:“等你爹气消了你和你爹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