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被胸中的怒火,气晕了头的付老爷,见到堂上坐着的,不是相熟的县衙官员,而是刚才那名朝他问话的年轻武将,心中顿时“咯噔”一声,一股强烈的“大祸临头”之感,迅速地涌上了心头。
他这时才猛然想起,县令、县丞、县尉等诸多老爷早已经被抓了,秣陵县衙年前就已经变了天!
他今日被气傻了,压根没想起这个变故。
想到自己居然如此的糊涂,健忘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他就恨不得跳将起来,狂扇自已几个大耳光,叫你粗枝大叶,叫你蠢笨如猪!
另一件让他极为恐慌和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堂上高高坐着的审官,竟然不是平素相识、深知脾性、易于通融的文官,而是这名不苟言笑、煞气毕露的威严武将!
看来这名武将大人的地位极高!
他的心中顿时就哀嚎了起来:自己咋就这么有眼无珠,这么倒霉透顶啊!
早知如此,他刚才就万万不该对武将大人,如此的藐视、轻慢无礼啊!
付老爷的心中,懊悔至极!
原本他不是这么的疏忽大意、傲慢无礼。
刚才他是在气头上,失去了理智,又被心中的怒火蒙蔽了双眼。再加上他年前年后的悲惨遭遇,对于凶横的士兵和武人,他是非常的憎恨厌恶,以致于,在太史慈问话之时,他没有搭理太史慈。
现在回想起来,他对武将大人的问话,这般地不理不睬,似乎显得极为傲慢自大,太不恭敬了!
武将大人会因此怀恨在心吗?会对他进行刁难、打击、报复吗?会故意寻他一个小小的过错,然后将他抓了起来,再度关进暗无天日、苦不堪言的监牢吗?
想起“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监牢凄惨经历,他就不寒而栗、后怕不已。
他在无罪释放、喜出望外、喜极而泣之后,就万万不该得意忘形、忘乎所以,以致于乐极生悲,铸成了大错。
再说,他今日所状告之人,乃是城中的士兵和军官,是该武将大人的手下之人,说不定还是大人的心腹亲信。
假使武将大人英明不凡,心胸宽广大度,不计较自己的傲慢不恭。但大人会公正、不偏不倚地处理他的告状和他府上的冤情吗?
他对此,完全没有了信心和底气!
官府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衙门中狡官胥吏的黑心和贪婪无度,他是一清二楚的。
也正因如此,来县衙之前,他对于打赢官司有着莫大的信心。
他的怀中揣着一些钱财,有钱能使鬼推磨,为赢下官司使点小钱,他还是愿意的。
但堂上的这名不怒自威的武将大人需要什么?要钱吗?
他完全不知道。
现在大人公开审案,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方便将怀中的钱财,公然地拿出来,进行明目张胆地贿赂、打点。
想到此处,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幸好,在来县衙之前,他耍了一个心眼。
他故意没有更换身上肮脏发臭的囚服,也没有对因关押囚禁多日,导致全身臭气熏天的躯体,进行清理、清洁。
他期望用自己悲惨的形象,来博取沿途百姓和审官的同情。
就是不知道,这一招能不能管用?
如今,已到了开堂审案的时刻,他已不可能申请,撤掉诉状。
藐视公堂、戏耍官府的罪名,他现在根本就承受不起。
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极度希望,围观的百姓和武将大人能有足够的怜悯之心,自已的小心计能够奏出奇效。
于是,付老爷不得不极力压住心中的迟疑和悔恨,摈弃掉脑中所有的胡思乱想,硬着头皮,闭着眼睛,趴在地上,将上好蔡侯纸写成的状纸,高高地举到自己的头顶之上。
...
太史慈瞧了一眼案牍上的惊堂木,便移开了目光。他不需要用惊堂木,来体现自己的威风或威严。
太史慈直接朗声说道:“升堂!”
堂下的班头和衙役们喊了起来,“威...武...”,他们用手中的水火棍,在地上有节奏地敲击起来,大堂的地面被敲得“嘭嘭...”作响。
堂下看热闹的闲民们,顿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偌大阵仗吓了一跳,他们惊疑不定地停下了所有的小声议论和动作,开始屏息静气、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大堂之上的动静。
待衙役威吓的举动停歇。太史慈朗声说道:“带原告!”
班头上前,带着付老爷和四名下人,向前膝行几步,到案牍下重新跪好。
太史慈身体前倾,平和地问道:“堂下是谁?你要状告何人?有何冤情?”
一股臭气熏天的气味又开始向太史慈袭来,在他的鼻腔中,恣意地纵横肆虐。
太史慈强忍着鼻子里传来的种种不适和抗议,没有在脸上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同时,他在心中暗暗地纳闷,“这人的身上,怎么这么臭!”
付老爷抬起了头。他拿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然后,战战兢兢地开口说道:“小人是秣陵东城人士,姓付名...”。
“...”。
在太史慈温和的问话和付老爷磕磕巴巴的回复中,堂下的闲民们连猜带蒙,总算知道了大意:
付氏一家住在秣陵城东城,是安分守已的良民百姓,一向比较老实、忠厚、本分,从未敢做一件违法犯纪、欺压良善之事。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终有一日,天降横祸于付氏一家。
付家付老爷有一名幼女,年方十三,长得花容月貌。因幼女年纪还小,并未定亲或出阁。
现有曲阿营的伍长周二,觊觎付家的幼女,想要强行求亲,付家没有答应下来。
周二被付家所拒后,仍不死心。在随后的日子里,周二对付家依旧纠缠不清。
平日里,周二多次指使手下的士兵,对付家不断地进行骚扰、恐吓,企图逼迫付家就范,嫁出家中的幼女。
但付家一直誓死不从。
今日上午,周二又一次指使手下的士兵,来到付家进行骚扰。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些士兵竟然强抢付家财物,殴伤付家奴仆、猥亵付家侍女,作出了诸多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的恶行恶事。
故此,付氏一家,泣血垦求青天大老爷为民作主,锄强扶弱、惩恶扬善,惩戒周二此贼和作恶的士兵,还秣陵城一方清平世界、郎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