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金斯家在霍洛顿的地位很低,村里人发财从来不会带上他们。
因此,威尔金斯一家只能依靠替邻居们打柴、洗衣才能勉强过活。
比起经常去森林中打柴的丈夫,威尔金斯太太几乎没有离开过村子,因此当村长递来那瓶活化了的蠕虫溶液时,她没有任何警惕心的喝了下去。
这溶液中的诅咒力量要远远强过村长年轻时接种的活体蠕虫,因此威尔金斯太太几乎瞬间就要被这诅咒的力量夺去理智。
嗯,几乎。如果不是女儿一直在旁边哭着喊‘妈妈’的话。
诅咒仿佛海潮般,一刻也不停歇的冲刷着威尔金斯太太的大脑。
在这狂暴的攻势中,她的理智仿佛一根蛛丝,虽然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断绝。
不知这样坚持了多长时间,那狂暴的攻势终于停歇,一道苍凉冷漠的意念在她的脑海外围徘徊:
【beanna,你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的丈夫…我要见我的丈夫…”
攻势骤然消失,威尔金斯太太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但她的腿已经被打伤了,只能一瘸一拐的朝赤杨树下走去。
威尔金斯太太伸出颤抖的手指,扒开了掩住尸身头部的积雪,一张熟悉的面孔跃入眼帘。
“威尔…”
她发出一声尖利的啜泣,但又瞬间哽住。
积雪中的尸体已经和石头一样僵硬,但这反倒方便了她将其翻转过来。
曾经的枕边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面目狰狞,皮肤青紫的尸体。
威尔金斯先生的身上有五六个刀口,脸上有多处淤伤,腹部还留有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
而另一旁的小索比米尔的死相就干净的多,除了胸口处的致命伤,一点多余的伤势都没有。
在两人中间,一个精致的棕色瓶子已经快被风雪掩埋。
如果在这里的不是威尔金斯太太,而是随便哪个猎魔人,他们就能从这两具尸体上还原出死前的那场斗殴:
小索比米尔约了威尔金斯先生在赤杨树下见面,试图以吃下午茶的名义骗对方饮下棕瓶中的液体。
但长期饱受歧视的威尔金斯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满怀警惕之心,怎么也不肯喝。
小索比米尔试图用痛殴来逼他就范——却因此不慎打翻了棕瓶,浪费了里面的药剂。
替死计划宣告破产,小索比米尔理智崩溃,掏出匕首对着威尔金斯连桶数刀,自己也死于对方的反击之下。
但威尔金斯太太不懂这些,她只是个失去了丈夫、又被怪物标记了的可怜女人。
如果不是悲痛占据了她的整颗心脏,那她一定会被自己所处的绝境吓晕过去。
“妈妈,爸爸怎么躺在雪地里?”
女儿娇嫩的嗓音唤回了农妇的理智,她连忙起身将女儿抱起。
在远离这片伤心地的时候,她压抑着嚎啕大哭的冲动,努力以平稳的语气回答道:
“乖,爸爸走累了,要在这里睡一会儿。我们去前面等他。”
“可是,爸爸不会觉得冷么”肩膀上的女儿不解的问道。
“不会的,爸爸穿着妈妈送给他的围巾,你知道那条围巾有多暖和的,对么?”
“是那条银狐皮毛做的围巾么?它的确很暖和。”
“所以呀,我们到前面去等爸爸追上来,好不好?”
女儿使劲点了点头。
无视了监视者们的目光,威尔金斯太太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先前落下的雪橇走去——她的生命已经如风中残烛,可她还得想办法让女儿活下去。
雪橇上的干粮还在——没人对威尔金斯家的干饼子感兴趣。
她拉起雪橇,头也不回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于是监视者们迅速围了上来,大声嚷嚷着:
“你不能单独行动!这片森林非常危险,你最好跟着队伍走!”
他们习惯性的伸手去拉她,但一道寒光闪过,这些阻挠者纷纷缩手,但还是有个反应迟钝的家伙被割伤了手指——起身的时候,她带走了小索比米尔胸口的那把石质匕首。
“你疯了吗?我们是在帮你!”
“疯婆娘死了男人就在这发神经,揍她一顿就老实了!”
村民们骂骂咧咧准备动手,但又立刻止步——威尔金斯太太倒转了匕首,将那并不算很锋利的尖端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我知道你们对我和我的丈夫做了什么,现在我要送我的女儿去奥瑞登,你们再敢拦我,我就立刻杀死自己!”
女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嚎啕大哭,但威尔金斯太太的心现在比岩石还要冷硬。
她就这样一手用匕首架着自己,一手拖着雪橇,强硬的朝奥瑞登的方向走去——她的姐姐住在那里,她必须在倒下之前把女儿托付给可以信赖的人。
大批村民闻讯赶来,他们围成一团,却又不敢真的阻挡威尔金斯太太前进的脚步,只能不断的后退。
“村长,怎么办,这女人不肯就范的话,鹿首精大人岂不是没办法复活了!”
有村民焦急的在老索比米尔的身边询问。
老索比米尔本应是最慌的一个——原本,他打算让威尔金斯做替死鬼,不成的话再想办法骗儿子替自己应卯,结果这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竟然一起死了。
好不容易骗威尔金斯太太做了替死鬼,结果这女人现在又吵吵着要死要活的。
剩余的村民都是被鹿首精大人嚼过几遍的渣子了,如果这女人真的死了,那么自己铁定成为鹿首精复活的容器。
但他巧妙的将自己的惶恐矫饰成了对村庄命运的担忧:
老索比米尔声称,威尔金斯一家是鹿首精大人亲自挑选的容器,因此才始终免受疾病的折磨。
如果鹿首精大人挑不到合适的容器,那么它就会从村民中随即选取一人强行降临——这种不合适的容器需要大家奉献大量的生命力作为弥补,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危及性命。
眼下看来,这番谎话的效果非常成功,村民们真的以为大难临头,对他的话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不要逼的太紧,稍微松开点围着她嚷嚷,不要让她想起来吃饭喝水!”
老索比米尔眯着眼睛,胸有成竹道。
霍洛顿本就地处偏僻,距离最近的奥瑞登村也有十几里路途。即使是天气晴朗,道路平整干燥的时候也要走上半天时间,更何况现在这齐腰深的积雪?
那女人刚死了丈夫,还得操心背上的女儿,身心都已经被逼到了极限。
如果再没有食物和饮水补充,这女人晕过去只是早晚的事!
“可是,这么耗下去,会不会出意外啊?”
有人惴惴不安的问道。
虽然同样忐忑,但索比米尔还是强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瞪了那个问个不停的家伙一眼:
“意外?能出什么意外!整片森林除了咱们就没其他人,难不成还能从天上掉下来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