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就是你小子啊,长得高个,忒结实了,想不到大耳朵的儿子这么生龙活虎。”
两位老爷子打量着张予德,像是在看一块精美雕琢的璞玉。
作为修行之人,望炁是基本的入门手段,更何况他们上了年纪,阅历丰富,仅是一眼,就看出张予德的性命双全,其修为在同辈之中,就算不是绝顶,也是遥遥领先。
“你这炯炯有神的眼睛,和怀义实在太像了,这么多年我们还是头次见面,唉.你早该回来看看了,孩子。”
当年的龙虎山三人,就唯独张怀义一人成了家,田晋中与师兄皆是终生未婚,如今看到师弟的孩子,他唏嘘不已。
“您就是田师伯了吧?”
“我爹以前常和我提起您,予德惭愧,这些年闯南走北的,既抽不出时间,也不敢带着楚岚回来看您二位,生怕给您和老天师添麻烦,给您赔个不是。”
张予德言语真诚,他格外敬重两位长辈,他从穿开裆裤起,再到结婚成家,听他爹不知念叨往日的同门师兄弟多少次了。
晚年的张怀义多次萌生返回天师府探望的念头,却又屡屡放弃,甚至有好几次都出门了,又折返回来。
哪怕过去了六七十年,甲申之乱也没有门派再去追究,张怀义知道执掌天师之位的师兄不会为难自己,他也没有那个脸面带着儿子、孙子回去,祭拜师父。
如今见到两位老人,张予德也是有些恍惚,他爹最后的心愿给他完成了。
“不麻烦,这么说倒是见外了。”
田晋中满意地笑着,脸上的皱纹微微舒张。
他稍有安心,见到张予德一米八几的身高,正处壮年的阶段,血气旺盛,再加上张怀义传他的本领,这些年的情况,过的或许没有那么艰苦,比初出茅庐的张楚岚,强上太多了,简直是一块千锤百炼的精钢。
“予德啊,伱这些年.过得如何?”
张之维没有直接问他去往何处,所行何事;
毕竟以张予德的修为,作为父亲让孩子独自长大,甚至还时刻处于危险之中,想必有着不为人知的难言之隐。
“还成.”
张予德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他有些为难地道:
“有些事不太方便和您两位老爷子透露,不过您放心,我绝对走在正道的路上,楚岚这孩子我也托朋友帮忙盯着,只是多数时候,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是身不由己,除了给他每月固定打生活费以外,他成长的这些年来都很少陪伴过他,这一点确实是我的失职了。”
“没事的老爹,我过的也不差,至少比你舒坦多了,你这何必呢,我没觉你不好。”
张楚岚理解他爹的难处,在多年前的分别时,他们就约定过了。
他会像一个正常人活下去,而张予德则是隐藏暗处打拼,争取尽早回来,能看到儿子平安过完一生,不被卷入过往的恩怨,这位汉子就别无所求了。
“嚯,都瘦了,是不是零食吃多了?跟猴一样,不行啊小家伙。”
张予德搂着张楚岚,满是茧子的粗糙大手揉晃他的脑袋,小时候那会胖乎乎的,现在就是一堆硌手的骨头,皮肉也不厚实。
“谈女朋友没有?”
“没指望着老爹你给介绍一个嘞。”
张楚岚插科打诨道,此时此刻,大概是他几个月以来,最无所拘束,开怀的时候了。
从出道以来,他就被各方势力盯上,疲于应付,现在老爹的回来和两位老爷子的宠护,让他渐渐有了底气,他不是孤儿,更不是没人帮,他不怕那些阴沟里的渣滓。
“我给你找一个?可去你的,婚姻大事,自己安排,自由恋爱,要是没本事,没姑娘看上你,就打一辈子的光棍得了。”
张予德笑得豪迈不羁,嘴上这么贬低着,实则心里也是有着期待,这娃娃长得俊帅,脑子灵光,今后找媳妇指定不用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整个大胖小子出来。
“欸,成。”
“老爹,你这次回来多久?”
张楚岚挠头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他这混账老登常年不在国内,鬼混应该不至于,就是在国外执行任务,经常会数月,半年,甚至一两年的失联,偶尔有短信来往,也是简单的两字‘无恙’,除此之外,张楚岚一无所知。
“几天。”
张予德眉一皱,直叙来意:
“我费了很大的劲儿,给你安排了一个特殊部门的打杂职位,想带你去适应适应,暂且保住性命,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随即,张予德看向老天师与田晋中,略显犹豫,迟疑道:
“您老二位对楚岚的照顾,晚辈感激不尽。”
“我听说这小子罗天大会还显能耐了,斩获桂冠,成了下一任的天师继承人,这哪成啊,他的几斤几两我清楚。”
张予德打听到的消息,参赛的两三百位年轻才俊里面不乏高手,他儿子这半桶水的实力能走到决赛,指定有鬼嘞。
“您两位老人家的苦心,我也理解,话就敞开了说吧。”
“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带楚岚走的,他继续待着这儿,不合适,还会给你们添麻烦。”
“加上他的出身和最近的事儿,府里的道长,师兄弟们膈应他再正常不过,人的偏见就像是一座大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我看这小子估计也有点熬不住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了。”
待他说完安排,张楚岚愣住,田晋中甚是不舍,更多的是担心,也不好劝阻。
“老爹可是我继承天师度了啊,我现在是天师,怎么和你走?”
张楚岚面临两种选择,左右为难,两位师爷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保住他,如果一走了之,岂不是寒了两位老人的心,更让他们的努力都白费了。
“啊?你?天师?!”
张予德也是被雷得不轻,自己这吊儿郎当的儿子,当上了他老子一辈子求之不得的天师。
“予德,你想带楚岚下山,这一点恕我不能同意,外面太乱了.”
“就连我都不敢打包票,能在山下护住这小子,唯有在天师府的这一亩三分地,我才有那么一点魄力,许他一世无忧。”
张之维眸静似湖,语气委婉地道:
“当然.老夫上了年纪,对局势的洞察也许不如你们年轻人,你的建议让楚岚自己择吧,我也做不到罔顾你们父子情分,强行把楚岚拘下来。”
说罢,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张楚岚就拍着胸口,作出表态:“老爹,我不走。”
“你说的对,府里有人排挤我,我理解,我承受,但就算他们这样做,我也不会过多计较,我知道两位师爷待我如至亲,仅此一点,就足够了,难道还有别的奢求么?奢求所有人都喜欢、认同我?这并不现实。”
“得伶牙俐齿的,说得你老爹我脑袋嗡嗡作响。”
张予德见张楚岚态度坚决,连忙摆手,不再作强求,反倒是因为他的言辞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行啊,臭小子,有男子汉的担当了,那我也不干涉你的选择,就留在天师府吧。”
“昂。”
张楚岚颔首,眼里透露着一抹不舍:“别忘了常来看我啊,老爹,你这回多待几天再走?”
“今晚和你唠嗑唠嗑,明天就走。”
张予德原本计划连夜带儿子离开,如今失败了,他就尽可能的挤出一些时间陪伴。
“喔”张楚岚感到些许安慰。
“还有一茬,你的老农功没了?”
“对。”
张楚岚把昨日归还炁体源流的过程,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老爹,你也修了?老农功到底是不是炁体源流?”
“你问我,我也不确定,你爷爷当初就让我练它,没说来历,但我寻思着应该就是了。”
张予德面露疑惑之色,同时,他还在想要不要把老农功重新传给张楚岚。
“炁体源流么?”
“我多少也有点听闻.能瓦解一切炁构成的术法,进入某种增加性命修为的状态,以少量的炁打出强于往常的术,予德,不如让老头子我试吧试吧你?看看你练得扎不扎实。”
张之维既想见识炁体源流的妙处,也想检验一下张予德的实力,如果还过得去的话,这位故人之子,行走江湖,他也放心得多了。
“这?成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能和您交手,也是予德的荣幸。”
“天师,请赐教。”
张予德摆好架势,声音恭敬地道,能与天通道人交手,他自然有所期待。
“欸!师爷,你收拾我爹的时候,轻点嘞。”
“师兄,您悠着点,别伤了大侄子。”
田晋中拉着张楚岚、小羽子往远处的观众席走去,给两人腾出空地。
银灰色的月芒铺撒整座练武场,缕缕夜风吹拂而过,恍若多年前的切磋,让老天师心生波澜,忆起诸多往事。
在老人对面,张予德严阵以待,他没由来的感到紧张,心率不断上升,龙虎山天师的份量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重得多,绝非以往的任何一名敌人所可以媲美。
“呼”
张予德松弛呼吸,调整自身的最佳状态,随手褪去黑色的作战上衣,扔掷一边,袒露出线条完美,肌肉如大理石有序隆起的强健躯体。
“天师?”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嗯。”
获得老人允许的刹那,张予德双眸泛起金煌色的光芒,修为一瞬臻至巅峰,没有更多的试探,他身如蓄势的利箭,骤然袭来。
“咻——!”
一抹快到无法肉眼捕捉的残影,掠过数十米的距离,围观的田晋中、张楚岚只听见沉闷的碰撞声响彻寂静的练武场。
“轰隆!”
张予德的进攻被防住了,他那附带着金光咒的右手与天师对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