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比赛如期进行。
天师过来这一侧的赛区观看,张楚岚的对手是王家第三代嫡系血脉王并,在王蔼多年来严苛得几乎变态的驯养下,他性格阴郁而凶戾。
赛前更是得到王蔼的秘密支持,将一尊王家先贤的魂魄,暂时交予他使用,吩咐要竭尽所能的攻击张楚岚,造成越严重的伤势越好,不给他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狂暴的阴影凭空浮现,手持一柄漆黑的大锏,举手投足间散发浓郁煞气。
“滋啦啦!”
深陷绝境的张楚岚,肾上腺素飙涨,可不敢再有任何的藏拙,激发体内的所有潜能,白炽色的掌心雷一瞬绽放,就此与王并展开激烈的搏斗。
“轰隆隆!!”
这局比赛持续将近二十分钟,全程高能。
那王家强拘留于世间的魂魄,格外强大,生前是位列宗师的名宿,又生于乱世,哪怕败亡于当时的全性妖人,残存下来的战斗经验,也远非张楚岚这一介后辈所能媲美。
它招招狠辣而简洁,一度打得张楚岚的金光破碎黯淡,左臂更是差点被击断,传来骨头碎裂声。
王并的炁疯狂消耗,他难以承受这具阴灵的强度,面容毫无血色,双眼布满血丝,乌黑的血液不断从鼻孔淌出,大脑像是高烧一般沉重痛苦,仅是开战二十分钟,他就虚弱得与此前判若两人。
望着步步拖锏走来的凶灵,力竭的张楚岚,霎时被死亡的错觉笼罩全身,他大口喘气,暗中汇聚体内的炁,准备殊死相搏。
“砰!”
就在这时,远处矗立的王并,率先熬不住,整个人直挺挺地跌倒在地,阴灵转瞬消失,化作缕缕黑雾,飞回他的体内。
从死亡边缘擦肩而过的张楚岚,心脏剧跳,瞳孔忽而扩大,忽而紧缩,明显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胜者,张楚岚!!!”裁判高声道,全场愕然,没想到这轻浮的小子,居然能打败出身名门豪族的王并。
远处的观众席上的王蔼,被这一幕刺激得不轻,右手死死握着拐杖,低声怒骂:
“废物!”
“丢人现眼!”
“胖子.那好歹是你的孙儿,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可以了。”
吕慈出言安抚,嘴角更是噙着一抹微笑,道:
“张楚岚的手臂,之前就算有金光护着,正面扛下那一锏,滋味也绝对不好受,就算没废掉他,也该骨折了,更何况他的炁都耗尽了,仅有一夜的休息时间,你觉得他明天能赢?”
“哼!这余孽,迟早落在我的手上。”
“王老.缓缓火气,现在还有更需要担心的事情。”
一旁的风正豪插话,说出他的担忧:
“照目前的情况来说,明日张楚岚必败无疑,这又与天师举办大会的意图相悖,您觉得天师府今夜会坐以待毙么?”
“要是私下来点儿小动作,让这古良淘汰掉,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于他的顾虑,吕慈蹙眉思索:“话虽如此,风会长,但你想想”
“他张之维搞这大会,还不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把那张楚岚拢入门下庇护?”
“如今异人界的大事基本由我们十方异人势力的首脑敲定协商,哪怕这罗天大醮也是如此,问题在于张楚岚已经上山了,伱觉得张之维还在乎他是输是赢么?”
“赢了光明正大,堵住所有人的嘴,任谁都不敢直接对下一任天师动手,但输了,也不影响张之维不让张楚岚下山,哪怕是在这山上做个杂役一辈子,只要天师还活着一天,没谁敢在这龙虎山为难张楚岚。”
“况且,堂堂一代天通道人,对一介无名晚辈出手,不说天师府还要不要脸面,光是他张之维这个人,我就觉得他不会做出这种荒唐事。”
“吕老,您说的也是.”风正豪一副受教的谦逊姿态。
“二位,你们考虑的都周到,且不说天师会不会动手,万一其他人动手,就难说了”
王蔼笑容阴寒,道:“待会还是派人去看看那位古良吧,找他今晚过来和我们几位聊聊,总不能这样都会出事吧。”
“张楚岚的败局已定,既然他张之维想护,让他护,我倒想看看他还有几个年头可活,能护一时,还能护一世不成?”
“那就依您吩咐。”风正豪赞同,吕慈也无异议。
临近傍晚的时候,第三轮的所有比赛结束,位于阴极赛区的晋级选手是陆琳,张灵玉。
明日。
四位选手将全力争夺天师之位。
一直没有动作的全性,让公司暗中布置的人手,越发察觉不对劲,整座天师府充满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夜晚,避免意外发生的陆瑾,提前招呼陆玲珑和她的朋友们过来,并将自己的一缕先天之炁,寄宿在他们的衣物之上,倘若出现异常,他即可一瞬传送。
七十年过去了,哪怕修的是同一种术,与师叔那种横跨大洲汪洋的夸张距离相比,他能做到的范围,仅在数百里之内。
随后,驱散所有人,又与天师、田晋中密谈,三人当中,仅有老田是普通人,他的衣物同样被陆瑾依附了一抹炁过去。
“如遇危险,记得唤我来。”
“嚯!老陆,够意思,我也有啊!”
田晋中长笑不止,却是心底泛起一股暖流,连连道谢。
几人交情不错,认识大半辈子了,对于全性有可能袭山的情况,陆瑾只能协助老友,尽量多做些准备。
“明日就是决赛了,老张,如果那孩子能赢,你真决定给他传度了?”
陆瑾深知这意味着什么,纵观历代天师的交接,一旦完成传度,上一代天师就会匆匆在数年之内仙逝,哪怕最长时间的,也不过八年而已。
若是不传度,张之维说不定还有十几年可活。
“嗯”
“夺不到决赛的胜利也无妨,在我咽气之前,把他留在山上就好;”
“能保一会儿是一会儿吧,人有力尽时,我不能护他一世无忧,到头来,他还是需要靠自己,能不能从我这儿所剩不多的时间里面,学会些自保的能耐,就全看他的努力了。”
“老陆,你也清楚,王家那些人的手段,这小娃娃落他们手里,焉有活命的机会?”
张之维疲惫地叹气:“我虽怨怀义做的那些事,可要我看着这孩子死于非命,平心而论,我做不到。”
“他爹也是的,这么多年头,没个消息,唉.不说了,不说了,闹心。”
张之维愁得厉害,时隔七十年,他还是被师弟张怀义摆了一道,至于是有心还是无意,谁知道呢?
他不在乎,也不去怀疑,他随心所欲,想帮这孩子就帮了,无关其他。
只是这烂摊子,着实有些棘手,张之维都不知该怎么擦。
深夜。
拒绝了王吕两家邀请,躲在山林静修的马仙洪,盘坐在一株古树上,双眸微阖,保持着平缓而悠长的呼吸,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有人来了,出乎意料呢!仙洪!”
三十四的声音回荡在耳畔,马仙洪忽地睁开眼睛,心底暗问:“谁?”
“冯宝宝,就她一个人,东侧的灌木丛,疑似正往我们这边来。”
“噢?”
马仙洪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他本想着赛后结束再动手,没想到眼下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哒!”
他纵身一跃,稳稳落到地面,望着那手持铁锹走来的姑娘。
“?”
“咻——!”
连一句的交流都没有,冯宝宝直接动手,为了张楚岚的晋级赛,她今晚必须把这人给埋了,否则,此前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呵。”
马仙洪召出法器如意棍,重击相迎,翻倍叠加的力道呼啸而至,坚硬的棍身瞬间摧毁铁锹,将冯宝宝震退十几米。
“.”
望着断裂的铁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此刻冯宝宝的内心到底有多沉重。
交手的刹那,右手传来的阵痛感,传递着明显的讯息,古良比她强。
然而,她还没有意识到更大的危险到来,换作常人,遭遇袭击,早就喝问她了。
古良只是静静地凝望她,那种目光像看待一件物品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的愤怒。
“一起。”
脑海浮现三十四的声音,他开始利用手段,干扰对方的气局,以影响身体的功能失常,产生幻觉。
马仙洪连续召出三件法器,负责牵制作战,而他本人全力以赴,如意棍化作一尺长,身形如魅影掠过,欺身向前,与冯宝宝近距离搏杀。
“阿无.我在这里。”
“阿无.”
“阿无.”
大脑忽地剧痛,冯宝宝眼前一模糊,竟看到徐家三口,心神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动作反应迟钝。
“嘭!”
马仙洪一棍砸中她的太阳穴,出手狠辣,打得她整个人横飞出去,浓郁的血迹当即流了下来。
“宝宝.乖,娘给你唱曲儿!”
“嘿,你说咱女儿取个啥名好?”
“瞧这眼睛,可像你了,冯莹吧?怎么样?”
“成!!宝宝,有名字咯,来,给爹抱抱。”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一段又一段不存在的记忆被唤醒,冯宝宝头痛欲裂,浑身止不住地颤栗,泪水夺眶而出,她根本就看不清记忆中的人影。
也正是人影,对她产生极大的影响,陷入莫大的悲痛与悸动之中,她本能地想要抗拒,但肉体深处流露的情感,超乎她灵魂的控制。
自我斗争的这几秒,马仙洪已是再次走至其身前,脸色如霜,手起棍落。
“嘭!”的沉闷一声,击中后脖颈部,冯宝宝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