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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欲游天下,道九原,直抵甘泉,乃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堑山堙谷,千八百里。W”
每当读到秦朝的历史,张恪就不由得感叹,这个历来被文人诅咒的短命朝代,究竟做出了多少匪夷所思的业绩。
在没有火药,更没有现代工具的时代,开山填河,修造七百五十公里长的直道,一直沿用千年,到了宋代才逐渐废弃。
就像是万里长城一般,后代子孙只能沿着老秦人划定的线路走下去,一走就是两千年!
想到种种不可思议,对于始皇帝,张恪只有顶礼膜拜。农耕时代,始皇功业,两千年首屈一指,再也不可能超越。
张恪隐隐有着强烈的冲动,如今手上也握着强大的权力,就算没法超越始皇,也要大干一场,不负男儿大志!
“所谓筑路,不同以往。一切以秦直道为蓝本,分成路基路面排水护坡四大系统。要修筑的道路有三条,以广宁为中心,向海州和锦州各修一条,同时从锦州向山海关修一条。”
张恪说着,李谦在心中默默计算,越听越吃惊,忍不住打断,迟疑地说道:“国公爷,三条路算起来怕是有一千里,哪怕是普通的黄土路也不容易啊!”
“谁让你用黄土了?”张恪不客气说道:“要按照秦直道标准,路面宽十丈,两旁栽种树木,路面用三合土夯实。重要的路段要用青石柱打入土地之中,保证结实,还不能存水。对了,见过偏箱车没有?”
听着张恪的标准,李谦都吓傻了。这不是修路,分明是在烧钱!
“见过!”李谦机械地答道。
“见过就好,这条直道要保证能并行四驾偏箱车!另外每十里还有设了望台,安排休息的馆驿和饭店。另外还要安排护路队,每天巡视,出现破坏立刻修补。凡是敢破坏直道的,一律严惩不贷!”
张恪越说越高兴,仿佛始皇附体,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对了,你们觉得还有什么漏洞吗?”
李谦和杜擎,还有朱庆斌全都像是木头人一般,只能机械地摇头:“没了,国公爷心思周全,我等不及,我等告辞,都去睡了……”
这三位一起转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疯子越远越好!
“站住!”张恪彻底暴怒了,厉声喝道:“难道本爵设计的不好,你们竟然如此看不起?大不了本爵换几个听话的,没了李屠户,还吃没毛猪不成!”
李谦脸上抽搐几下,直接跪在了地上。
“国公爷,您设计的太好了,可是按照您的方法,这条路就要用银子堆。我也修过道路,普通能走马车的村道,也要上千两银子。要是修造石桥,价钱就更高了。按照您的设想,这一千里道路修下来,没有上千万的白银根本不够。而且还要众多民夫,砖石木料,火药锹镐,这些都算起来,更不知价值几何!”
他说完之后,杜擎站了出来。
“国公爷,李大人说的没错,辽东刚刚经过战乱,最需要休养生息。而且如此大动干戈,非是朝廷不能做到,辽东疲敝,实在不宜折腾。”
朱庆斌一直管理农庄,经验丰富,说道:“永贞,辽东的百姓的确比以前过得好了,可是架不住随便征用啊!前番孙,孙阁老的做法你不是百般反对吗,怎,怎么……”
朱庆斌心直口快,可是到了嘴边发觉对方已经是国公,不是同窗,把话咽了回去。
“怎么我掌握了权力,比孙阁老还过分,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是在作死是吧!”张恪接了过来。
朱庆斌低着头,没有分辨。
看着手下人都被吓到了,张恪反而笑了起来。
“你们都是跟了我许久的人,张恪不是信口雌黄,我既然说了,就有道理,你们听完就是了!”
张恪平静说道:“修直道的好处人所共知,我们十几万大军,想要快速调动,就离不开直道。可以说有了直道之后,一万兵可以顶两万兵用,军费节约就是一大块。再有每年征收粮食,运送军粮,在路上损失的至少两成,赶上天气不好,那就更多了。要是有了直道,这块费用又省了,每年少说能多出上百万两银子,还不算商业收入,这是多大的好处!”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一起点头:“您说的没错,可是花费怎么办?”
“听我继续说,修路最大的耗费就是人力,至少要一半的价钱,我今天看了镇安堡。好几万的建奴俘虏,与其让他们都饿死关死,不如用来修路,哪怕都累死,又有什么关系!”
原来是这个主意!
李谦眼前一亮,可是随即又摇摇头。
“国公爷,俘虏不过两万多人,能干活的恐怕只有一万八,凭着这点人,想修千里直道,怕是一百年也修不成啊!”
“呵呵,所以本爵另有办法。”张恪笑道:“刚刚传来消息,于伟良,汤辉和岳子轩已经收复了海州。我们光复的土地上至少有四五十万百姓,其中给鞑子当走狗的人数不少。这帮人总要赎罪吧,我估计至少能征用十五万以上的苦役。另外……林丹汗趁火打劫,本爵不能放过他,张峰已经领兵攻击林丹,掠夺人口,从蒙古出二三十万劳力不成问题。再有我派遣了商队,千万朝鲜和倭国征召劳工,把他们只要骗到辽东,就往死里用。远隔重洋,他们还能跑了不成……”
张恪一条一条说着,在场几个人嘴巴越来越大,朱庆斌的嘴里能塞进去一个鹅蛋,李谦能塞鸭蛋——两个!
“国公爷,您,您,您……”李谦半晌,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杜擎跟着张恪时间最久,他领教太多奇思妙想,恢复的最快,顺着张恪的思路想下去,其实真的有门。
“侯爷,虽说修路要的劳力众多,可是有十万人就足以开工了,再让沿途的百姓帮帮忙,毕竟他们也能得利。只要蒙古人,朝鲜,还有倭寇人手能跟得上,直道真的有可能。”
张恪翘着二郎腿,心里得意极了,其实他的方法也有人用过,后世美国人修筑西部铁路的时候,就用了大量华工,累死病死打死无数,甚至每根枕木下面,都有华工的尸体。
想要搞资本积累,就要投入基础建设,什么没有的时候,就只能燃烧生命,用血肉去填!
建设比起打仗还要残酷!
张恪已经狠下了心,总之死道友不死贫道,放手做吧。
四个人商量了一个上午,愣是研究出了一套方案。修路总办由张恪亲自担任,督办交给了李谦,另外张恪又调了两个帮手给李谦,一个是王多闻,一个是卢象升。
王多闻是小吏出身,张恪担任锦义参将的时候,归附过来。这家伙是十足的酷吏,这些年一直关着军法,每年砍的官吏百姓不下数百,被称作“王剃头”,凶名赫赫。
至于卢象升,那是张恪铁杆支持者,虽然有一大帮清流看不起他,可是卢象升依旧我行我素,两年前升任户部主事,后来广宁参议出了缺。
谁都知道辽东的官不好坐,没人敢来,前不久把卢象升调了过来,担任广宁参议。卢象升和一般士人全然不同,能吃苦,身先士卒,清正廉洁,是办事的材料。
修路三人组,李谦油滑狠辣,不在乎人命,正适合率先冲锋。卢象升稳重敦厚,有操守,压着后队。至于王多闻性子凶厉,不揉沙子,则是最好的监督人选。
从安排上看得出,张恪是废了不少心思。
这三个人都有共同点,那就是雷厉风行,尤其是国公爷交代的事情,岂能含糊。李谦当天就带领着人员考察道路,半个月之后,竟然开始备料,筹划着开工,速度之惊人,超乎想象。
……
张恪这个新鲜出炉的“辽东王”,多少人都在盯着他,想要看看究竟有多少本事。当得知他的第一项大动作,竟然是要在辽东修直道,不知多少人笑破了肚皮。
纯粹是让功劳太大给烧的,修路可不同于打仗,那是要真金白银往里面堆,凭着辽东,能修得成功吗?
就连天启都表示了怀疑,他本来还想着招张恪进京,一来是参加献俘庆典,二来也想看看张恪是否有了别的心思。
可是听说张恪的举动之后,倒是让天启觉得此人不是那么大的威胁了。
不管这些人质疑有多少,修筑直道的工程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开始了,建奴战俘承担起最残酷的劳动,开山取石,填平沟谷,在陡峭的悬崖凿石孔,将火药一点点塞进去。
这是极为危险的工作,后世都时常有工人死在火药误炸之下,更何况是大明朝,每天都有建奴死伤,有些伤势严重的,干脆扔到了路边,草草淹没,长久下来,路边就有一个个小土丘,连绵不断,伴随着整条道路。
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一段二十里的路基出现在了广宁城外,足足三尺多厚,平坦整齐,每当有人看到,都啧啧称奇。
这一天,数百个建奴正在路上劳作,有人推着五千多斤的石磙,在上面来回碾过。毒辣的太阳,散发着炽热的温度,坐在树下都有窒息的感觉。突然有人软软倒下去,士兵冲上来把人拖走,就草草扔到了路边的树荫。
“都他娘的给老子干活,再偷懒把你们这些鞑子都杀了!”士兵挥动皮鞭,狠狠抽下去,鞑子都木然承受着,身躯被打得皮开肉绽,可是脸上的沉默却更让人惶恐。他们早就对这种待遇麻木了。
“你们都睁开眼睛,好好看着,旗杆上就是不想干活的下场,你们想身首异处,只管偷懒就是!”
一老一少正坐在路边茶棚看着,其中年轻人说道:“老师,弟子问过茶棚的小二。”
老者捋虎须,笑道:“怎么说?”
“他说这些天死亡的工人足有二十几个,有的就像这样,累得昏死过去,扔在树下半天时间,要是缓不过来,就一刀杀了,扔到乱葬岗。要是活过来,就继续干活,直到再也爬不起来为止。若是想要逃跑,就砍了脑袋,挂在旗杆上。”
年轻人说着,脸上一阵抽搐,忍不住说道:“恩师,张国公虽然功勋盖世,可是如此残酷行径,实在是有违仁恕之道。下民易虐,苍天难欺,如此行事,我怕是有伤天和!”
“哈哈哈,修远,你随着为师学习西学,天文地理你都知道不少,怎么脑筋比师父还老?上天,上天在哪,叫出来看看!”
年轻人脸蛋一红,不服气说道:“恩师,弟子哪能叫出来,难道您觉得张国公是对的?”
“为师只是听说西人为了赚钱远渡重洋,甚至贩卖人口,无恶不作。真是想不到,我大明也有这样的人物!真是可喜可贺啊!“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