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跃天牝乃是返虚境的功法。
哪怕只是小成层次,消耗也是恐怖到了令化神修士难以相信的地步。
这还是沈仪第一次全力施展此法。
效果极为明显。
仅是几个呼吸,他便远离了大乾。
“……”
沈仪撤去南阳化形诀,显出了那身华美黑袍。
他呼吸略显急促。
取出一枚妖丹放入口中。
既然已经来到无人之地,倒是不必再隐瞒什么了。
先前没有直接显露出真实身份,一是情况紧迫,在那般性命不保的情况下,若是撤去南阳化形诀,落到旁人眼中,倒像是妖魔为了自保,使用了什么手段变化的。
很难解释清楚。
还有就是千妖窟的消息渠道略有些骇人,就连偷偷摸摸潜入大乾的玄光洞修士都被找了出来。
说明千妖窟极有可能拥有修士作为眼线。
人多眼杂。
这个金睛狮皇的身份,沈仪还想再保一下。
虽然他同样想要白鸿的性命,但比起千妖窟内剩下的宝地,还是后者比较重要。
有聂君坐镇松州,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自己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抽身出来,做点别的事情。
念及此处,沈仪朝着郦州的方向看去。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有雷鸣炸响!
“啧。”
沈仪回眸看去,随即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只见天际处多出一点紫芒,紧跟着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放大。
那紫霄神雷剑宫放出的道法,居然能隔着千山万水追来?
“脑子有病。”
沈仪略微蹙眉,感受着那浩瀚至极的威压袭来。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体内灵根尽数催动,那游离于天地间的气息瞬间汇聚,拥有了灵智,在空中展开身形。
白云化作浓郁的血海。
供台蒲团之上,猩红妖力汇聚的人形端坐。
身侧乃是九头狰狞凶煞的仙妖围簇,蛟龙探爪,猛虎侧卧,玉蟾端坐……将方圆十六丈内化作一片妖域。
端的是骇人无比。
无量妖皇宫!
沈仪双眸深邃,轻轻抬起右掌,施展出了他唯一掌握的道法。
在他抬掌的瞬间,九头仙妖齐齐腾飞而起。
吼——
那道紫雷终于进入了无量妖皇宫的范围,就在刹那间,那汹涌咆哮的紫雷忽然化作猩红血浪,然后被剥离开来,汇入那天际蒲团之上的身影。
血浪溃散,露出了其中那柄犹如紫玉的长剑。
没有了紫霄神雷的加持,这柄剑的威力瞬间削弱了数倍不止。
沈仪身上的金纹黑袍无风自动。
其上的阵符倏然飘了出来,化作悬于半空中的法阵。
轰隆隆!
紫玉长剑触及法阵,爆发出无边气浪,周遭群山被瞬间抹平了数丈。
磅礴大湖更是突兀的消失了大半。
在浑厚的轰鸣声中,紫玉长剑寸寸崩碎,同样化作妖力弥漫开来。
“嗬。”
沈仪呼吸略有些紊乱粗重,随手拍向腰间储物宝具。
又是几枚杂七杂八的妖丹,被他径直囫囵吞服下去。
稍微调息了一下。
沈仪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沉默瞬间,再次施展龙跃天牝朝郦州方向而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第二道紫芒再次出现在了天际。
……
紫霄神雷剑宫俯瞰着大地。
聂君脚踩玄剑。
那狮子施展出的挪移神通,即便是他也有些望尘莫及。
但不巧的是,他的剑诀道法只要锁定了气息,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跟丢。
聂君静静看着前方。
那双眼眸内布满漠然。
被这种眼神盯上的妖魔,还能存活下来的,至今不超过七个。
突然间。
他剑眉微蹙,眼里涌现几分诧异。
在聂君的感知中,他施展出的紫霄神雷剑诀消失了,就好像被深渊吞没,再无半点踪影。
而那道狮子的生命气息,虽隐隐约约,却和刚才没有任何变化。
聂君沉默一瞬,再次抬手。
第二道剑诀呼啸而出,径直脱离了剑宫范围,仍旧朝着那個方向奔袭而去!
大约十个呼吸后。
聂君缓缓舒展了眉尖,但眼底的杀意却愈发浓郁。
那头狮子,好像比同门描述的更诡异些。
他又是接连两次挥掌。
轰!轰!
紫霄神雷剑宫忽然发出巨震,随即开始溃散,就连那宝座都逐渐塌陷下去。
聂君神情不变,好似看不见一般,最后重重的挥袖。
又是一道浓郁紫雷呼啸而出。
算上先前对白鸿妖皇的两次出手,总共七剑。
天际道宫终于崩碎开来。
在聂君放下右臂的同时,他脚下的玄剑似乎失去了气息的支撑,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砰。
宽大的青衫随着呼吸而摇曳,聂君重重的摔在了一块凹凸不平的巨石之上。
他双眸静静盯着天空,发现那狮子的气息仍旧存活,而且仅是瞬间便消失不见,再也无法捉摸。
聂君自嘲一笑,慢悠悠撑起身子,一脚将旁边的玄剑踢飞,取出从八方食楼买来的美酒和烧鹅,一口酒一口肉的自饮自酌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他吃完第九只烧鹅,饮完了第二十三壶酒。
一道脚踩祥云的身影终于着急忙慌的从空中落下。
面容稚嫩的少年捡起那巨石下的玄剑,愕然抬头,随即高高跃起,一把攥住了聂君的衣领,低吼道:“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师父说了不准你离开梧桐山!”
李清风很快便发现了师兄气息的枯竭。
他惶恐的朝四周看去,拼命摇晃着聂君的身子:“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要是有妖魔路过,你就死了!”
闻言,聂君终于放下酒壶,颓废的想要躺回去,讥诮道:“那就死。”
李清风满脸惊愕,难以置信的看过去:“我帮你擦了那么多年的屁股,收拾了那么多麻烦,你就这样轻飘飘一句话?”
他崩溃咆哮道:“你对得起我吗?!”
说罢,李清风径直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条金丝编织而成的绳子,喘着粗气道:“师父让我用这玩意儿捆伱回去,我还替你求情,如今看来,你是真欠收拾了。”
聂君毫不挣扎的任由他将自己捆起来。
李清风将其从地上扯起来,看着师兄无所谓的表情,呆滞许久,终于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聂君闭上眼,淡淡道:“就是觉得无聊的要死,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曾是名震天下的杀坯,曾经敢于孤身闯入藏法阁的疯子,他享受危险,喜欢那种只剩半截身子,最终还能逃得性命的刺激。
然后在凝聚了道宫雏形之后。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随心所欲的做过自己喜欢的事情。
仿佛变成了一柄镶满珠玉的华贵宝剑,被强行放进了坚硬厚实的剑鞘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