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玉山郡。
月华如水。
在静谧的长街上,身着短褂的大汉醉醺醺的打了个饱嗝。
他晃了晃脑袋,突然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恍惚间朝天上看去。
只见十余丈高的空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悬停的长剑,宛如鹰隼般漠然注视着自己。
下一刻,比月华还要浓郁的剑光倾泻而下。
噗嗤——
大汉的身躯瞬间被肢解开来,肉块啪嗒落地,化作庞大的绒毛肢体,狰狞兽首瞪大眼睛,其间充斥着浓浓的茫然。
血浆止不住的蔓延开来,将青石方砖染成暗红色。
长剑调转方向,朝着青州城掠去。
越过城池,飞进镇魔司衙门,最后落在了一处静谧院落的石桌上,干净的剑身上不带半点血渍。
姜元化睁开眼眸,略带几分疲倦。
阴神可以做到离开肉身,飘游四方,但一座城一座城的巡视过去,实在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白子明将早已准备好的补神茶汤递上去:“师父请用茶。”
“也就你还算有点孝心,别的那几个……”
姜元化接过茶盏,神情淡然的润了润嗓子。
白子明咳嗽一声:“师姐他们已经回来了。”
“别的那几个里,秋澜还是懂事的。”姜元化放下茶盏,朝着院外看去。
总共才一个多月时间,怎么这就回来了。
即便世子有问题,大概也是不敢在他母妃面前表现出来的。
秋澜的性子冷淡,很少会与人动怒。
这样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必然是客客气气,出不了什么问题,落在济王妃眼里,估计还觉得是年轻人之间循序渐进,情况有所好转。
等她心里觉得安稳,应该不会吝啬于替青州请来一尊玄光洞的混元宗师。
到时候解决了啸月妖王,也就不必再去理会这弯酸的老娘们。
“去请你师姐过来,我有事要问她。”
念及此处,姜元化轻轻颔首。
白子明正想迈步去请人,却见一袭墨衫缓步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姜元化面露笑意。
姜秋澜静静注视着师父:“我得罪了济王妃,她让我向你带句话。”
此言一出,姜元化脸上的笑意略微凝固,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什么话?”
“她说,等伱被啸月妖王斩去阴神的时候,一定一定要记得,都是我的功劳。”
姜秋澜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听着这平静的语气,白子明下意识移开目光,朝旁边退了两步。
不愧是师姐,这种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竟是没有丝毫违和感。
姜元化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这位徒弟走远,直到对方的身形隐没在夜幕之中。
他重新看向桌上的长剑。
一双眼眸中如古井无波。
“师父,你不是想对师姐动手吧?”白子明突然感觉有些紧张。
却见师父瞥了自己一眼,就像在看白痴。
姜元化揉揉眉心,没有再叫回姜秋澜的意思,光凭那句话就可以知道,从王妃那里求援的路已经彻底断绝。
至于其中发生了什么,也就不再重要,这徒弟只是过来通知自己一声罢了。
耳畔莫名回荡起陈乾坤的提醒。
众叛亲离啊……
他感慨的放下手掌,沉默许久后才道:“你游师兄曾经替我向秋澜解释过,我只是传那金丝猕猴武学,赠它宝刀,让它出去游历修行,并没有害它的意思。”
“所以是师姐误会了?”白子明轻声道。
“没有误会。”姜元化看向远处树下摆放整齐的酒缸,淡淡道:“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它要去做什么,我就是刻意想让它去送死,而且从未后悔。”
闻言,白子明不再说话。
既然不后悔,那又何必再提起来。
“我还在潭州做偏将的时候,曾见过一次州城失守的模样,我不希望再看见第二次。”
“为此,我什么都不会在乎。”
姜元化伸手取过宝剑,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重新涌现寒光。
先前心间生出的一丝悔意,在转瞬间便被抹掉。
真不在乎吗……白子明悄悄翻了个白眼,显然,相比起没能求回援助,师姐轻描淡写将那句话说出来的模样,更让师父心绪动摇。
以至于要找人诉说出来,才能缓解心里的抑郁。
可姜师姐作为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弟子,哪怕现在已经表现的足够惊艳,仍旧得不到师父的信任。
这样的相处方式,又怎么可能享受到正常的师徒关系。
“阿芊回去了吗?”姜元化重新恢复了平静。
“嗯,啸月妖王的位置已经送回来了。”白子明取出一封文册翻开。
只见师父略微扫了一眼,随即又是闭上双眸,整个人重新化作雕塑一般,宝剑再次掠过长空!
漫长年月的对峙,已经成了这尊武仙和妖王间的日常。
这一次恐怕又是几个月的静坐。
……
镇魔司一处偏院内。
沈仪静坐在床沿,沉入内视,神情间多出几分疑惑。
只见在气海之中,不知何时多出许多淡淡的白芒,而且数量还不少的样子。
吞天内丹迅速将其吸收进去,看上去就像一枚玉丸中布满了白雾。
这是什么东西?
只听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他重新睁开眼:“请进。”
姜秋澜推门而入,没有提起总兵的事情,她知道对方不会有什么兴趣,更不会在意总兵的想法。
“我要回玉山郡了。”
她在桌旁坐下,曾经独来独往惯了,但今日却突然想起来要和对方道别:“如果有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什么气息会主动朝我涌来。”
沈仪确定这不是任何妖魔武学的效果,所以也没有隐瞒,径直问了出来。
闻言,姜秋澜略微一怔:“香火愿力……可你只是暂代大将,应该不会有这种情况。”
她想了想才道:“难道你在青州立庙了?”
自从朝廷设立了镇魔司,就不存在妖魔大张旗鼓立庙的事情,即使有,最多也是因为情况特殊,局限在很小的一个范围内。
“……”沈仪摇摇头,他哪有那个闲工夫,把自己做成雕像摆在庙宇里,光是想想就尴尬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