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镇魔司。
两辆马车停在侧门。
“小姐,还是把少爷送回家吧?”李小二跳下来,担忧道。
“都是些外伤,送到白大人那里去,他医术好,不留疤。”
李慕瑾知道弟弟的性格,最忌讳被旁人提起公子哥的身份,把如今的一切成就都归功于李家的支持……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没有爹娘暗中照护,就凭他贪功冒进的性格,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别人越在背后议论此事,他便越想证明自己。
从而越冲动,让李家替他收拾更多的烂摊子。
比如这次河妖的事情,在已经有几个校尉下落不明的前提下,又收到染血腰牌,分明人手不足,也不愿求助其他偏将,硬着头皮冲过去,期望能捡个漏子。
若非有沈仪这个变数,差点把一行人全部害死在水云乡。
如今只是受点外伤,简直该烧高香。
“活该躺一个月,好好反省下。”
闻言,李小二无奈解释道:“少爷本来沉稳多了,先是一直不对付的方恒大人被总兵挑为弟子……又在柏云县受了刺激……这才心急起来。”
说着,他用余光瞥了瞥前方那道身影。
不得不说,对方能刺激到少爷,靠的恐怕不是运气好攀上了林大人的关系,就凭这身实力,假以时日,又是一尊不输方恒的强者。
两人皆是出身贫寒,方恒被总兵看上,是独身搏命,拼死了一头玉液境后期的妖物,成功跻身为三纹校尉。
相较之下,沈仪稍差些,杀掉的河妖是力竭状态,但别忘了,对方的境界可是远低于方恒。
此番战绩,甚至比方大人的还要骇人听闻。
念及此处,李小二摇摇头,有些同情的看向被包成粽子的李新翰,去里面招呼人手将受伤的两人抬进了镇魔司。
“请吧,沈大人,该领赏了。”
李慕瑾侧身半步,伸手调侃示意。
在她的引路下。
沈仪很快便来到了外事堂衙门口。
原本来往匆匆的校尉们,在注意到青年身上浓郁的妖煞血气时,皆是不由自主的脚步暂缓,投来感慨目光。
恰巧从里面出来的二纹校尉,也是侧身让开路来,拱手庆贺道:“恭喜兄台得胜而归。”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看着。
沈仪略感有些不适应,点点头回道:“谢谢。”
随即跟着李慕瑾踏进衙门。
入眼是一方平整油亮大柜,柜台后面是男女两人。
同样的墨衫,区别在于肩上。
与外营的凶恶金狼不同,两人衣衫上绣的是一头目光灼灼的金雕。
凶狼行千里,金雕窥四方。
跟刘修杰介绍的差不多,两个内营校尉尽管噙着礼貌假笑,但浑身都透着些与外面人不同的贵气,显然出身更高。
李慕瑾将水云乡衙门开具的文册推过去:“前往观祭的校尉皆已身亡,有玉液境妖魔参与,尽数伏诛。”
闻言,内营姑娘脸上并无悲痛,笑意反而更真切了些,显然是认得李家姐弟,只字不提身亡几人,感慨道:“新翰这是要升偏将了,以后我见了也得叫他一声大人了。”
旁边几個外营校尉冷冷瞥了她一眼,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外事堂。
李慕瑾面色平静,没有与她寒暄的意思,淡淡道:“那你还得再等几个月,劳烦仔细看看文册。”
闻言,另外那男人伸手翻开文册,眼中多出几分疑惑:“首功,沈仪?”
虽不熟悉这个名字,但像这种带队之人的功绩排在下属后面的事情,不能说完全没有,但还是极为罕见的。
特别是李新翰只差一例首功就能晋升的情况。
就显得更让人无法理解了。
他接着往下看去,眼瞳微微缩小:“你们诛灭的是水云乡河神?”
男人诧异抬头,终于把目光放在了李慕瑾身后,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身上。
片刻后,他哂笑道:“兄弟的敛息手段着实不错,又是李家老爷子从哪里请来的高人。照规矩,该往上提一阶,至于奖赏,你需要武学还是宝丹?”
终于说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沈仪走上前,目标明确:“风雷熔日宝典。”
此言一出,柜台后的两人忽然陷入沉默,对视一眼,脸上莫名多出几分敬畏。
要这武学内功,所以是真的初境?
原本以为是来替李新翰掌路的,结果是来躺着吃功绩的。
这得是什么身份……
他们很快收拾好情绪,转身入内,大约一炷香功夫后,取出崭新墨衫一件,武学抄录一本,以及宝丹一瓶。
“旧制衣你换下来以后放着就行,我们派人去取,这是旁人提前誊写好的抄本,也省的你自己麻烦,至于这丹药,按照规矩,入镇魔司的新人皆有十年药浴,你大概是用不上的,干脆折价成聚气丹吧。”
女人笑盈盈的将东西放在桌上。
男的则是从袖口另外掏出一个药瓶:“那些是朝廷的,这个算是一点见面礼,聊表心意。”
李慕瑾侧过身去,目光移向别处。
沈仪收起东西,唯独落下了那瓶多出来的丹药,平静道:“多谢好意,心领了。”
虽不愿与之产生瓜葛,也没有刻意表现出清高不屑的模样。
他转身离开外事堂。
李慕瑾跟出来,笑道:“你就这么忌讳和青州子弟扯上关系?”
沈仪止住脚步,回头缓声道:“你们的关系,好用是好用,就怕用多了,我就得改姓了。”
像是刚才,十年药浴折价成聚气丹。
这种东西按规矩是有的,但别人不提,那就是没有。
衣服会有别人取,武学也有人提前抄好……
似乎只要有点背景,这些琐碎的小事就会被无形之手在悄然间办的妥妥贴贴。
没人不喜欢轻松,可凡事都有代价。
“分那么清干嘛。”李慕瑾舒展着身躯,眨眨眼:“按李新翰那小子的意思,又是请你做供奉,又是嫁妹妹的,说不定以后能成一家人呢。”
沈仪看着她闪烁的眸光,思忖片刻,话音间多了几分认真:“还是分清楚一点比较好。”
“嘁,真没劲。”
李慕瑾背着手,走在前面:“我带你去看看住处,就是他们几个估计都得呆在医馆,你得自己住一段时间了。”
她转身的刹那,语气如常,仍旧是那副戏谑不着调的模样,双眸却是微微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