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河神捂着肥腻的脸庞,想以此遮蔽众多渔民疑惑投来的目光。
自己是神!是踏河浪而来庇佑一方的河神!
她发出尖啸,数不清的水滴凝结,犹如箭矢般朝前方齐射,轰鸣声响彻天际!
沈仪步伐灵动,紧紧贴在河神一尺之内。
修长五指以玄妙轨迹不断拍出,所触及之地,脉络皆被截断,妖力尽散。
砰!砰!砰!
河神曼妙的身姿逐渐臃肿,几欲撑破青衫,壮硕如牛。
原本就被蛟龙吸走了大半精元,又以一己之力击败两大玉液境校尉,李慕瑾油灯枯竭,她其实也消耗颇深。
此刻又被截脉擒龙这般高深武学封住了浑身大脉。
终于,连那漫天雨箭也无力维持,悄然于空中溃散。
沈仪狠厉一脚踹出,将其硕大的身躯径直蹬飞,仿佛破沙袋似的撞断了鎏金雕像,神庙巨震,房梁轰然倾塌,浓郁灰尘弥漫。
他略微侧身,伸手接住了空中跌落的乌刃。
随即踏步走入河神庙,伸手攥住河妖的后脖颈,将其狠狠掼在了供台之上。
河妖浑身颤抖,双掌紧紧攥住倒塌的供台边缘,想用失去大半知觉的胳膊努力想把身子撑起来。
沈仪一脚踩住对方的肩膀,将其重新压回了桌上。
感受着背后森寒的气息,河妖近乎肝胆欲裂:
“你不能杀我!我腹里蕴着龙胎!”
“我将是阳春江龙妃!”
“我是水云乡河神!!!救我!!”
听着凄厉的嘶嚎,本就恍惚的李慕瑾差点被震晕厥过去。
无数渔民围在河神庙外,手持火把,难以置信的看着供台上肥大身形。
那是他们祖辈供奉了几百年的神祇。
曾送三百儿女入江服侍的主人。
此刻,她无助的被踩在供台上,发出惊惧的声音,她说……救我。
“救河神,杀鹰犬!”
村长抱着儿子的尸体,老泪纵横,满眼仇怨。
他就这一个儿子!
老头扯着沙哑的嗓子:“杀!!”
怨愤的话音撕裂深夜的寂静。
当下便有十余个青壮扔掉火把,攥紧鱼叉,癫狂的冲了上去。
在从前,他们便是以这样的姿态,一次又一次的赶走了这群镇魔司的差人。
这是整个水云乡七万百姓的愤怒。
在其面前,即便是玉液境偏将也要止步。
“……”
沈仪仿若未闻,捡起一截尖锐木桩,毫不犹豫的贯穿河妖背部,将其钉死在供台上。
伴随着河妖惨叫。
他略微回眸,伸出了左手,五指缓缓张开,一枚漆黑腰牌在掌间摇曳,银钩铁画的“镇魔”二字甚是冰冷。
嗓音淡漠:“镇魔司奉令诛妖,闲杂人等尽数退去。”
年轻的渔民瞪着布满血丝的眼,哪里会在乎这些,只要自己等人冲进去,对方便只能无奈退走。
念及此处,他们握住鱼叉的粗糙双掌又紧了几分:“杀鹰犬!救河神!”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借着暗淡的火光,他们怎么也无法在那墨衫青年的脸上找到……曾经那些校尉眼中的犹豫。
看见众人继续冲来。
沈仪没有言语,只是将五指重新握紧。
一道红芒悄然浮现,毫无声息的掠过半空,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洞穿了第一枚头颅,紧接着是第二枚……
村长愕然看着十余人接连倒下,心底莫名生出惶恐。
这次的校尉,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还未等他想完,额头上滚烫的猩红已然是将视线污秽,身子也莫名飘忽起来。
“……”
看着村长暴毙的身影,剩余没有动手的渔民脸皮发麻,皆是不自觉朝后方退了半步。
控制住几个镇魔校尉的渔民也是瑟瑟发抖的丢掉了手中的鱼叉。
扑通扑通——
庙外逐渐跪满了身影,众人以头抢地,磕到头破血流,哭嚎连绵不绝:“求大人饶了河神娘娘!”
沈仪重新转身,盯着脚下的河妖。
乌黑刀刃瞬间劈下。
伴随沉闷声响,头颅轱辘落地,化作了丈宽的无须鲇鱼模样。
青衫破裂,滑腻肥硕的青色鱼身占满半个河神庙,尾巴细微的抽搐着。
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
浑身浴血的青年脚踩供台,神情谈不上凶狠,却让人不敢直视。
甚至比之前的雕像更让人心底生畏。
他一刀刺入鱼腹,专心致志的将其刨开,白嫩肥美的鱼肉像是书页般徐徐展开。
随手拿走兽元。
沈仪以刀刃取下一片鱼肉,垂眸而立,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
渔民百姓们不再磕头,眼光晦暗,神情逐渐变得麻木,他们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应对眼前的场景。
这尊高高在上的凶煞的身影,宛如混世邪魔一般,正在品尝他们的河神。
片刻后,沈仪随手扯下一大块鱼肉,迈步走出神庙。
他攥住一個呆滞的男人。
在其震撼的注视下,将鱼肉随意塞进了对方的口中。
“呕!”
男人本能的呕吐,却被沈仪修长五指死死捂住嘴巴。
“给我嚼碎了咽下去。”漠然的嗓音让众人心底发凉。
“然后回答我。”
沈仪一把将其从地上扯起来,表情平静:“你的河神,味道如何?”
男人眼眶中渗出浑浊的泪,浑身颤抖。
但口中在唇齿间迸发的鲜嫩,却是在江边活了三十多年都未曾品尝过的美味。
他下意识将其吞咽,接着立马生出愧疚。
随即又忍不住再咽下一口。
“养的很好,下次别养了。”
沈仪拍了拍对方的脸,收起乌刀朝不远处的几人走去。
从昏迷中醒来的疯子,此刻满身泥泞,连滚带爬的朝此地赶来。
他看见了遍地惊悚的同乡,看见了倒塌的神庙,目光扫过那道唯一笔挺站立的身影。
随后又落在了神庙内那条被破肚开膛的肥鱼。
紧跟着,疯子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猛地冲过人群,扑到那鱼肚里,大口大口的撕咬起来。
混着鼻涕与眼泪的鱼肉疯狂被其吞进胃里,仿佛要将这十几年的怨恨尽数倾泻干净。
见状,其余跪在地上的人皆是呆滞的盯着他。
原先被逼着吃下鱼肉的男人,此刻捶胸顿足,却又忍不住悄悄咽了口唾液。
在火光的映照下,碎裂的雕像金皮剥落,露出原本泥塑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