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州辽阔山川间游走的同时,雷俊不断回忆自己看过的相关典籍。
自当初在大黑山“门户”通往的那处异域天地里听许元贞提及中州之地,雷俊回龙虎山后就上了心,大量查阅相关文献记载。
眼下他人到了中州地界上,进行实地考察验证。
地形地貌,双方总体相似。
少许不同,也在理解范围内。
毕竟这方世界除了山川自动变迁外,还可能因为高境界修士之间的大战而移山易水。
不过,地脉灵气流向方面,差别较大。
仿佛两个外观地形一致,但内里不同的人间。
雷俊一时间不禁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些中的各种设定,心中浮现许多猜想。
良久后,看着眼前大好河山,雷俊轻轻呼出一口气,收敛自己放飞的念头,转身离去。
他一路南下,越过大江,前往匡庐山。
匡庐山中几处秘境亦或福地洞天,从前都是江州林族的自留地,现在则被天师府掌控。
福地洞天中的物产,大量输送往龙虎山祖庭。
这里天师府亦有门人弟子分别坐镇。
因为此前连续遭逢大劫的缘故,天师府当下虽然在渐渐恢复元气,但人丁仍显单薄。
如今只要是授箓弟子,基本都有或多或少的差事。
匡庐山揽月福地这边,便是雷俊相熟的天师府传人担任值守。
一个身着深红道袍的青年道士,带着几名身着杏黄道袍的传度弟子以及一众灰袍道童和听差,一起恭迎身着紫袍的雷俊到来。
“罗师兄。”雷俊微笑还礼。
面前的红袍道士,正是罗浩然。
“雷长老这边请。”
当着其他同门或晚辈的面,罗浩然更注重礼数。
待得私下只有他们二人后,罗浩然方才随意少许:“这趟来揽月福地,有什么需求?”
雷俊已是高功长老,宗门中各项资源除极少数要向天师报备外,余者即可自由调集取用。
正常情况下揽月福地有什么出产,他回天师府后列个清单传一张符过来,罗浩然按方抓药就行。
“要占据灵星泉一段时间。”雷俊问道:“当前方便么?”
罗浩然:“容我先取一部分泉水装壶送回龙虎山,把这月的账提前清了,余下你随意占多久都自便。”
他笑道:“有你在这里,我可以出福地,去大江江堤上转转了。”
雷俊:“今年夏天大江水势似乎还算平缓。”
罗浩然:“不错,比往年平缓,不过还要等七、八月份再看看,届时如果有大水,少不得要你帮把手。”
雷俊:“这自然无妨。”
“我只是以防万一打个招呼。”罗浩然感慨:“从前几年开始,大江水势其实就开始平缓了,今年尤其明显,没大水好啊,百姓少些灾劫。”
雷俊默默颔首。
大江水势变化,并不止罗浩然一人发现。
其中原因,雷俊、罗浩然其实也都有些猜测。
这几年,山河地脉流转,有很大不同。
整体来说,看似变化不大。
但几个关键节点,连续生乱。
先是陇外萧族和菩提寺遭受重创。
陇外萧族稍好,虽然损失惨重,但文脉没有断绝。
菩提寺就是当真被打成废墟了,逼得残余弟子只得另选地方建立南宗山门。
而去年冬天动静就夸张了。
南北二林两大世家的祖地一起报销。
引发的连锁反应,当时看仅限一地。
但随着时间推移,却在持续影响山河地脉流转。
虽然唐廷帝室仍然镇住龙脉气运,但同样要因时而动。
当年迁都,便源于此。
而近两年,地脉、水脉变化越发巨大。
所以才有了眼下大江水势相对平缓些许的模样。
而今年夏天,更是变故连连。
泽州高家那等地方都不提。
纯阳宫被攻破山门,晋州叶族祖地更是爆的比先前南北二林祖地还要干净彻底。
接下来,势必会对地脉流转,造成影响。
至于具体变化,则还要晚些时候才会显现。
罗浩然乐于见到当前大江不再泛滥决堤。
但这种事可遇不可求。
因为很难预先知道怎样的事件带来怎样的地脉变化。
适得其反,同样有可能,概率还不小。
此乃真正的天灾,人力唯有抵抗乃至于承受,难以掌控。
师兄弟二人叙旧,聊了片刻后,罗浩然离开去安排。
第二日,雷俊随他来到揽月福地深处的灵星泉。
就见泉水中光尘起伏,仿佛点点星辰,灵性充盈。
罗浩然离去后,雷俊自身便即入水。
灵星泉在他身体周围自动散开。
雷俊手指凌空指点。
灵星泉的泉水在这一刻仿佛化作纸张画卷,倒飞起到半空中,然后舒展。
雷俊端坐不动。
泉水构成的画卷上,有点点光辉交织,构成文字。
雷俊本人双目深处,天通地彻法箓熠熠生辉。
如此,文字不断浮现书写,仿若镌刻在泉水所化纸面上。
每个文字,皆是雷俊道家法力和他先前所得晋州叶族笔墨,加以融合,再重新创造,和道家符箓有所不同,但同时兼备道、儒两家传承法门的精妙之处。
字越写越多。
泉水所化纸张也是越铺越开。
到得最后,再累积装订成书册模样。
一切告一段落,雷俊面前码放厚厚的几本大部头。
而在雷俊天通地彻法箓的照射下,这些书册,渐渐再次集中压缩。
直到变成只剩一张纸的程度。
这张纸化作流光,飞入雷俊左眼的天通地彻法箓中。
“初步有些规模了,算是八字有了一撇。”雷俊满意点头:“不过还需继续揣摩与完善。”
他看了看眼前灵星泉,不禁微微摇头。
因为他当前法力运转过急且持久,随着时间推移,这眼灵泉,赫然被他抽空。
好在,灵泉并未当真枯竭,仍有泉水在慢慢生出,且速度渐渐加快。
只要静养一段时间,灵星泉便会重新恢复旧观。
盘坐的雷俊站起身来,向眼前灵泉打个道家稽首。
然后,本欲离开的雷俊,忽然停下脚步。
他定睛细看,发现泉池暂时干涸后,当中竟然有墨字从泉岩上浮现。
“哦?有人早先曾在这里留字?”雷俊来了几分兴趣。
字迹,并不是道门中人所留,而是儒家修士所留。
看得出来,留字者修为境界非同凡响。
只是字迹留于泉水中,自身隐遁,又有泉水灵气遮掩,故而此前不为人所知。
直到今天雷俊因为特殊原因,暂时抽空了泉水,这些字迹才终于又浮现。
墨字并无攻击性,雷俊随手以法力将之收取。
阅读之后,他不禁微微挑动眉梢。
文字,自动汇聚成一本书卷。
名之曰《九溪山人随笔》。
九溪山人,是江州林族家老林涧的号。
以辈分算,林涧是林彻、林宇维等人的叔祖。
从林震、林朗、林晴算,是他们的太叔祖。
八重天境界的林族大儒,此前因为年事已高,故而避世隐居静养。
对照龙虎山天师府这边,是跟第一任李天师李芝源同辈分同时代的人物。
同林涧一起隐居的,除了三个七重天林家族老外,还有另一位八重天境界的林家大儒,名为林瞻,是林彻、林宇维他们的十七叔。
但这次的江州之战,只得三位七重天的林族宿老现身,林涧、林瞻一直没露面。
事后从南宗林族幸存者那里流传出来的说法,太叔祖和十七叔祖早年间莫名离开江州林族祖地,去向不明。
此事在南宗林族内部也是悬案,尤其是祖地被毁的今天,更让人怅恨。
现在,林瞻如何先不论,雷俊倒是知道了林涧的部分情况。
这位林族宿老,不仅本身已年事渐高,更因早年一些伤势,影响了总寿数,难抵八百之龄。
延年益寿他不指望了,只希望能治愈旧患,重新补齐八百之龄。
故而林涧一直连番查验。
但这查验,似是出现意外。
林涧的笔记到了中途,戛然而止。
这可能也是他失去音讯,顾不上交待告知同族的原因。
总结林涧前面几页笔记的信息,再结合这笔记本身的灵性,雷俊推导出一些灵气脉络相关的指向。
“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东边像是奔着海外去了,西边像是豫章更西的袁州一带山川……”雷俊悟性清静,能见常人不可知的奥妙,得出相关信息,不过信息仍然模糊。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光球忽然闪烁,并浮现字迹:
【内有灵山起玉水,外海孤岛动穹霄,吉凶交织,一念之差。】
【中上签,往袁州龙溪一行,有机会可得三品机缘一道,当前无危险,但未来因果纠缠,当慎重处之,吉。】
【中中签,避过龙溪、长结岛而行,无额外所得亦无所失,平。】
【中下签,往东海长结岛一行,无额外所得,且危险深重,后患重重,当慎之又慎,凶。】
雷俊见状,不禁挑起眉梢。
………………
南宗林族,勉强在太湖以北落脚。
起初,局面尚好。
江州祖地被破,林族人丁又损失严重,他们无法要求更高。
但现在,林宇维等人极度尴尬。
晋州之战不少细节如今已公开。
叶默权暗中托南宗林族炼制的丹心碎祭礼,出了问题。
法器本身没什么,但消息明显走漏,以至于许元贞有了防备不说,更准备好“回礼”,反而打了叶默权一个满脸桃花开。
南宗林族这次黄泥落裤裆,不是那啥也是那啥。
晋州叶族当前需低调,未发一言。
但南宗林族眼下所处之地,就在苏州楚族门口。
向北去,还有青州叶族。
某些事上,他们同晋州叶族不同心。
但如果判断南宗林族投靠唐廷帝室,那青州、苏州定然难以容忍。
正当林宇维等人坐蜡时,忽然有族人禀报:“有太叔祖的消息!”
林宇维等人顿时精神一振。
不管怎么说,林涧八重天境界的修为,对当下的南宗林族来说至关重要,哪怕因此分林宇维之势,眼下他们也更需抱团。
可惜,不是当真由林涧传来的消息。
而是他当初留下的一副墨宝,不知什么缘故,突生变化。
“指向东海……”林宇维等硕果仅存的林族上三天宿老面面相觑。
他们尝试联络林涧,但仍没有回音。
林宇维如雕像般沉默,半晌后断然道:“锦松和我,一起出海一趟,陆上辛苦伱们了。”
他身旁同为南宗林族旁支出身的七重天大儒林锦松神情肃穆,点头应下。
事实上,他更倾向于转投唐廷帝室。
虽失家族万世之基,但先过眼前难关再言长远。
不过青州、苏州虎视眈眈,族中众人心思各异,林锦松有些想法,暂不忙于眼下提出。
其他林族中人虽有犹疑,但这时也唯有先同意林宇维的判断。
……………………
中州洛阳。
大唐皇宫内。
女皇居御座上,殿外有臣属入内觐见。
“看座。”女皇张晚彤平静吩咐。
觐见者四人,一张,一上官,一萧,一卢。
四人谢恩后,女皇言道:“朕将启程赴关中,洛阳这边就交给你们了,墨凤儿监国,群臣辅之,寻常国事你们自行处置即可,大事报往关中。”
墨凤儿是她侄子亦即太子张徽的乳名。
当朝侍中上官庆轻声道:“臣仍然恳请陛下三思,如非万不得已,不要长期离开中州。”
女皇淡定:“关中,朕是要走一趟的,时间再说。”
上官庆低首:“是,陛下。”
这位当朝侍中虽身材高大,但身体相对单薄,气质儒雅,乃是上官一族中少有地修持儒家法门且有成就者。
在上官身旁另一个中年男子,虽然因为觐见而没有着甲,更收敛气血,但分明武道强者无疑。
此君姓卢,名震,乃大唐神策军中宿将,目前仅次于大将军上官云博的二号人物。
卢氏亦是大唐开国勋贵,传至如今最大的武勋世家,虽不如上官氏,但份量亦不轻。
尤其是张与上官一体,很多时候上官一族可算半个宗室,某种意义上,卢氏更能代表宗室之外的唐廷勋贵家族势力。
“陛下,大将军来讯,已确定大空寺据点七处,其中有圆灭、寂象等逆贼当前落脚点。”卢震起身禀报道。
大将军上官云博当下不在帝京。
早在晋州之战前,他便出山。
不过,上官云博也没前往晋州,而是去了西边。
他携神策军中高手,暗中行动,目标指向大唐官方明确的叛逆之一,大空寺。
一方面,大空寺本就反唐。
另一方面,大空寺向内同世家望族有联系,向外则直接勾结大妖,无形中成了重要枢纽。
大空寺方丈圆灭试探金刚寺,结果碰壁,本是合适时机。
但金刚寺变化之大,异乎寻常,不能再以此前倾向唐廷的佛道圣地视之。
而关陇遭逢妖乱的情况下,纯阳宫出人预料快速失陷,又是大变故。
如此状况下,上官云博等人反不好轻举妄动,只先确保不失去圆灭、寂象法王等人的行踪。
除了荆襄方族和蜀山派北上入关中支援外,关敬、吕锦段迅速返回关中,唐晓棠和楚羽也先后过去,叫关陇局面不至于进一步恶化。
上官云博于是静下心来,不急妄动。
“朕移驾关陇,妖乱和金刚寺方面,无需他忧虑,大空寺那边,就交给他了。”女皇言道:“雪廷先前出关,已配山河剑,现在也去他那边。”
山河剑乃唐廷帝室掌握之武道神兵,同道门天师剑、儒家朔风剑等并称于世,又有大唐七大名剑之誉。
“据大将军所报,金刚寺迫退大空寺后,并未追击,但金刚界扩展巨大。”
上官庆言道:“就目前所知,是另有佛门高手现世,自称金刚部,来源乃是昔年九天之一的须弥!”
九天十地同人间断绝往来多年。
此前几个秘境虽然都有种种迹象表明,随着天地灵气潮涌带来的变化,九天十地可能重现,但都没有正式打通门户。
而现在,第一个出现了。
一般而言,九天十地皆高妙之境,更胜人间其他顶尖福地洞天。
但正因如此,天、地、人分隔数千载,可能产生的变化,让当前大唐内外更多是感到戒备,而非单纯惊喜。
女皇亲自往关陇一行,除了平定妖乱外,重点便在于须弥重新现世。
虽然对方暂时没有更进一步动作。
“三晋之地的事,就先辛苦常山王叔他们了。”女皇又言道:“你们从旁照应。”
晋州之战后,楚羽转而前往关陇之地,常山王张峻海则仍留在晋州。
一方面帮助悬天寺平息内乱。
另一方面,叶族当前无法继续在晋州立足,正是唐廷帝室插手三晋之地最合适的时机。
“陛下,天师府此战展现出来的各方面势力,出乎预料,颇多隐秘……”
四臣中唯一的女子也是唯一的张姓宗室,山阳大长公主张盈这时说道。
山阳大长公主乃大唐太宗之女,同张启隆、张晚彤的父亲是兄妹,身份尊贵之余,亦是目前张唐宗室中除女皇外最顶尖的女修。
她话里着眼点并不在于许元贞个人实力高下,而在于整个龙虎山天师府。
准确说,也不是龙虎山天师府顶尖修士的整体实力如何。
而是,势力。
或者说,潜势力,软实力。
“旁的地方不提,泽州、天乐山、菩提寺遗址皆重要,但天师府都察觉了,还有先前张锐的事情也是。”
张盈言道:“并且,都能短时间内就调集足够的人手,快速攻破这些地方,来去如风,想确定他们真实身份和接下来的行藏都不可得。”
江州之战后,唐廷帝室同样暗中不断检查。
至少,相助唐晓棠、雷俊攻打江州林族祖地的人,不是他们这边的儒家神射手。
也不是蜀山派中人。
准确说,不是明面上蜀山派的人。
而现在晋州之战,则再次确认这一点。
龙虎山天师府内外,可能隐藏一股潜势力,并且还不容小视。
以至于天师府自家,就基本解决了晋州之战,让唐廷帝室一些安排都落空。
张盈等张唐宗室高层,开始重新审视龙虎山天师府。
他们扶持天师府制衡世家不假。
但现在天师府反让他们有些看不透……
“当初蜀山内乱,极有可能有人假死隐遁。”卢震徐徐说道:“可能,便是这些人,他们和天师府,不知作何打算?臣以为,不止天师府,整个道门内部,水面下似有暗流。”
女皇:“不必急于下定论,说有暗流,江州、晋州他们上浮又太早了,不妨再看看,注意收集相关讯息便是。”
张盈四人皆道:“臣遵旨。”
女皇看向四人中最年轻者:“萧卿家,纯阳宫的事,查得如何了?”
年轻男子答道:“禀陛下,已有眉目,但还没拿到人。”
其人生得玉树临风,儒雅俊朗,只是身体看着有些单薄。
乃是陇外萧族出身,当前的学宫祭酒,萧春晖。
他已接谕令,特许入门下省政事堂同平章事,参知议政。
地方上几大名门遭受挫折,唐廷帝室连连扩张进取的同时,中枢方面女皇亦做出大动作,分割相权。
设政事堂,正是开始的标志。
女皇的情报网络分散,一般而言是楚羽、萧雪廷二人掌握。
二女当前皆不在帝京,萧春晖临时客串一二。
他当前的职司主要还是学宫祭酒。
但即将卸任。
女皇和他已经物色好了继任者,晚些时候自可平稳过渡接班。
世人皆传言萧春晖神思灵敏但肉身虚弱。
此言不假,莫说跟武者等肉身强悍者相比,便是跟咏诵一脉修行的儒生比起来,萧春晖肉身也远远不如。
不过也没有夸张到时刻卧床不起,走几步路就要气喘连连的程度。
他平时同常人无异,只是面色略苍白,身材瘦削单薄。
但语气平实,娓娓道来:“目前掌握的最新情况,纯阳宫内奸叛徒,可能另有其人,而非朱雀长老王玄,或者说,至少不止王玄一个。”
“哦?”上官庆、张盈、卢震目光都看过来。
萧春晖:“另一个名义上已死的人亦值得注意,纯阳宫玄武长老,顾翰。”
女皇:“顾翰还活着?”
萧春晖:“当前还没有找到人,但疑点重重,顾翰可能没有死。”
上官庆皱眉:“元婴夺舍么?”
此世修行道,存在夺舍或附体之法。
一般而言,南方巫门内较为常见。
尤其是巫蛊和咒祝两脉传承,皆有相关秘法。
血河一脉异常难以修成的大神通血神子,亦有类似法门,只是各方面条件都更苛刻。
严格意义上,巫门传承中只有神舞一脉的歌婆山,没有相关法门。
而鬼道一脉圣地金城寨的法门,不是鬼道修士本人夺舍附体外界对象,而是他们炼化的部分阴魂,或可做到,亦或者部分时候鬼道修士以神魂化入自己的行尸傀儡中。
类似法门,更多是修士肉身被毁后不得已的保命后着。
如果想要借此冒用他人身份,则很容易被高境界修士看穿,存在诸多不便,严重者将影响自身修行向上前途。
大唐皇朝内掌握夺舍或附体法门的传承则非常少。
一般而言只有一家,便是道家丹鼎派。
丹鼎派修士性命交修,不假于外物,修成极为坚固且强大肉身的同时,也修成坚固、灵动兼备的神魂。
他们可以神魂远游于外。
同时也有了夺舍附体的可能,尤其是自七重天结成元婴开始,这方面的能力将进一步增长。
只不过类似行径多年来一直被纯阳宫明令禁止,是以少见。
但这是自律,不是他们做不到。
“名义上死了的顾翰,可能没死。”上官庆徐徐问道:“那名义上失踪的王玄呢?”
此前消息,王玄背叛出卖了纯阳宫,同大妖里应外合攻破纯阳宫。
但纯阳宫破之后,便再未有人见过王玄。
如果他是被别人陷害背了黑锅,那他当前的处境恐怕就……
萧春晖:“我们的人发现了王玄被毁的肉身,尚不确定他元婴是否脱胎,还有待更进一步确认。”
上官庆、卢震、张盈三人闻言皆沉吟。
女皇吩咐道:“缉查王玄、顾翰,除此之外,此番纯阳宫被破,相关人等不论生死,都仔细查验一番,余者待朕到关中见过黄真人后再议。”
萧春晖:“臣遵旨。”
众人再议一番后,四臣告退。
但晚些时候,另一人再次出现在女皇驾前。
“陛下,静阁老人当前客居赵王殿下府上,除了他们过往的联系,可能另有隐情。”萧春晖言道。
静阁老人乃是晋州叶族老族主叶默权的号。
晋州之战后,叶默权为避韦暗城同唐晓棠,前往幽州,入了赵王府。
一定程度上,等于将双方关系公开。
不管内里真相如何,赵王张腾此前大面上,仍同晋州叶族、幽州林族这样的世家望族保持距离。
现在,却等于公然转向。
对一般人来说,赵王爷仍然是大唐德高望重的老王。
晋州叶族、幽州林族仍然大唐治下名门望族,国之柱石。
但对有心人而言,意义大不相同。
赵王的身影,开始在台前显现。
即便西北再次大乱,也很难说当前是合适时机,但他还是做出如此决定。
除了唇亡齿寒尽量要保叶默权外,帝室中枢不禁猜测,赵王此番另有所得。
“继续关注便是,小事你自行处置,大事报往长安。”女皇言道。
萧春晖:“臣遵旨。”
女皇:“对龙虎山天师府这次,你怎么看?”
萧春晖:“许道长天资才情与实力,自不虚传,哪怕停在当前不再进步,她至少也是上千年来天师府第一高手。”
何况,以许元贞表现出来的天资,指望她不继续进步,显然不可能。
“能与之相提并论者,暂时看,唯有将来也成就大乘之境的唐天师。”
萧春晖思索一下:“再就是那位雷俊雷道长,臣也很看好他的未来,不过他出手还是少,仅目前所见,不及许、唐强势。
不过,这方面臣同大长公主殿下是相同看法,相较于龙虎山几位道长的实力,天师府的潜势力才叫人意外。
按理说,先前李外决战,应该已经水清见底了,但现在看来,还有很多未明之事。”
这一战,基本上把晋州叶族所有底牌全打出来了。
并且晋州叶族还打输了。
不说赔的精光,也是损失惨重。
同时,更还把天师府一些底牌打了出来。
只是,萧春晖亦疑惑,如果天师府甚至整个道门私下里暗流涌动,有什么大图谋的话,那江州和晋州两战就浮上水面,又像是主动暴露,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从结果而言有利于天师府自家的同时,更有利于唐廷帝室。
我表面上有十,突然摆出来十二、十三,进一步取信外人,实则我有二十、三十甚至更多?
萧春晖暂不得其解。
唯有如女皇所言,先不妄下判断,继续观察再说。
女皇:“叶默权设在断龙沟的通盘劫,天师府中人察觉了么?”
萧春晖:“当时无人现身攻击,其后叶族中人便撤去通盘劫然后撤离,因此无法确定天师府或者说同他们相关之人有否察觉断龙沟的通盘劫,不过……臣倾向于他们知情。”
只是,叶默权这一劫是借山河地脉灵气而动,纯针对唐廷帝室,不影响天师府方面。
唐廷帝室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晋州叶族祖地那边已经决出胜负,通盘劫变作无关痛痒的废棋。
唐廷方面便也不动。
埋在世家方面的暗棋,当尽量周全,使身份保密,争取能继续隐藏下去,未来继续发挥作用。
“静阁老人将族主之位传下去了。”萧春晖:“目前的消息,他要长时间静养,目前尚不知是伤势确实沉重,还是另有打算。”
女皇对此倒不纠结:“晚些时候能联系上许元贞后,问问她就知道了。”
萧春晖:“陛下,臣另有一事禀报,关于南宗林族,就在昨日,林宇维、林锦松,集合族中部分精干之才出海。”
女皇:“做什么去?”
萧春晖:“似是同九溪山人有关,但具体情形不明,臣已吩咐人手进一步探查。”
女皇点点头。
二人一问一答,在萧春晖禀报完毕后,女皇忽然问道:“孟少杰如何了?”
萧春晖:“还没开窍,心绪有些不稳,但当前情况下实属正常,修行一直勤恳,能把持自身。”
他微笑道:“陛下,臣以为火候早就够了。”
女皇:“都是儒家修行,厚积薄发下,以他的天资时间很富裕,火候则依然有不足。”
陛下要培养他,却希望最好不要忠于任何人,包括陛下和张唐宗室在内……萧春晖暗叹。
这个火候,可不好把握。
近则亲,远则可能生怨。
不过诚如陛下所言,孟少杰还年轻。
除了修行上还有时间外,随着他年龄增长阅历增长,心境会越来越稳固甚至沧桑,也更不易为外界所动。
只希望自家地里不要长了别人家的庄稼。
………………
雷俊自不会选择去东海长结岛。
那种危险的地方,当然是谁愿意去谁去了。
所以,结束自己在揽月福地的事后,传音给罗浩然打声招呼,雷俊便即离开匡庐山,一路向西去。
他抵达袁州地界。
然后在这里寻找青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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