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粮是一个国家的根本。
而如今的雇民之事,其实就是在“玩弄”钱粮。
这件事风险其实还是挺大的。
就拿司隶举例,当今司隶州脱离主人的佃户数量达到了二十余万,其中无法得到耕地,无以维持生计的能有十四万,这十四万人一年要消耗多少粮食呢?
这还只是一个州,大魏江山这般辽阔,到世家大族极为强势的兖,徐,豫等地,这个消耗又能达到多少呢?
至于为什么皇帝执意要将佃户分离出来,不让他们继续给大族耕作呢?
这是因为此时的税赋不只是有田租,还有人头税,家产税,还有调,役等等。
若只是限制耕地的数量,而不限制他们隐藏户口,虽然对田租的影响不大,但是会影响其余几個方面,他们被隐藏起来之后,就无法成为庙堂的劳动力。
说到底,这还是封建皇权跟封建门阀抢夺剥削材料。
佃户本人的意见,其实对双方可能都不是那么的重要。
庙堂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维持这么多人的开销,能保障各地的建设成型。
这几乎会掏空国库,出现很严重的财政赤字,可能还需要临时的加赋。
这也是庙堂的常规操作。
国库若是破产了,就可以让天下人去分摊,例如增加献礼,规定每个人必须要给国库一些钱粮,又或者干脆征收一些杂税,甚至是提前征收明年的税等等。
反正办法是不少,可这些办法不是什么好办法。
用这种办法来维持国库的庙堂,迟早会出大事结果会比破产更加严重。
汉武帝就曾发明出不少的办法来挽救几乎破产的国库。
这也引出了一系列的问题,好在人家的后代算是争气,没有酿成更大的恶果。
此刻,杜预也是有些担心。
如今大魏的国库实在是算不上太充实。
先前讨伐蜀国和吴国,耗费巨大,每一次动兵,那都是在烧国库的钱粮。
原先的灭蜀,就烧了大魏十亿钱,五百万石粮。
而后灭吴
要不是过去曹髦整顿吏治,分发公田做了不少事,只怕讨伐吴国的时候国库就得见底了。
如今虽然不曾见底,但是也不能说太充沛,勉强维持。
而这次的雇佣,必须要非常的谨慎。
鲁芝开口说道:“陛下仁义,倘若造成国库空虚,要去征收献礼杂赋会使陛下威名受损,也可能会酿成恶果。”
“故而,我们必须要计算清楚,既不能让那些流民饿着,也不能让国库出问题。”
他们的想法,就是撑到明年税收之前,税收一上来,就可以继续加大支持,再熬到明年的税收之前
只要一个步骤出了问题,计算出了偏差,那就得惹出大麻烦。
杜预的算学极为出色,鲁芝管了这么多年的钱粮,这方面的能力也不算太差。
两个人便在府内忙起了这件事。
他们召集了各自的精英来帮忙,同时也是下令给各地的州,让他们开始行动。
司隶州本该是由司隶校尉来负责这些事情的,但是一来九卿已经变成了虚封,二来也是司隶校尉换个了人,因此,杜预决定亲自来做。
只有亲自来做,才能发现其中的问题,以后也更好解决。
首先,就是建设的方向了。
杜预在进行考察之后,决定在司州的汲郡动手。
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这里百姓很多,而耕地很少,明明有着不错的水资源,各方面都适合农耕,但是耕地在整个司州来看都是最少的,年年都需要庙堂的支持,年年都没有太大的成果。
这里适合开垦的荒地非常的多。
杜预骑着骏马,在汲郡内是转了一圈又一圈。
当地的官员们可是被累坏了,因为他骑着骏马,太守也不敢坐车,只好骑马跟着他。
这对一个六十多岁的人来说,实在是是一种折磨。
杜预在汲郡各地进行了认真的考察之后,大手一挥,决定第一步先建设此处。
他召集了当地的官员们,又将工部的精英们叫来,在商谈之后,他们决定在这里开辟五千六百顷耕地。
又围绕着全郡计划开辟十六条新的陂渠,维护过去的诸多陂渠。
杜预一声令下,这些人自然是不敢反对的。
在有了计划之后,司隶州各地的官员们也开始召集那些流民。
因为庙堂这些年里的所作所为,庙堂的公信力在民间还算是比较强的,也没有出现大量流民逃亡逃跑的情况。
在分发粮食,帮着这些壮丁们安抚好了家人后,各地官员们就领着他们前往目的地。
汲郡的官员们可谓是头皮发麻,这里是第一个要搞建设的地方,又要来那么多的人,郡守连着几天都没敢睡觉。
杜预也一直都留在此处办公。
当地的民夫是最先投入到建设之中去的,大量的粮食物资从各地源源不断的送往此处。
这些当地的民夫们聚集起来后的第一个工程不是去开垦,而是去修建粮仓和搭临时的住房等等。
而后,不断的有各地的百姓们来到此处,参与建设的人员也是越来越多。
到一个月之后,这里聚集了超过十万人的民夫。
规模上去之后,麻烦事就开始接连不断了。
实际上的消耗也比杜预当初所预料的要多出了不少。
果然真正开始做事后的消耗跟纸张上计算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杜预也是从这之中吸取了不少的经验。
有些时候,他会想起钟会对自己的评价,钟会总是说自己缺乏阅历,经历的官职不够多。
也许他并非是真的想要贬低自己,而是真的在为自己而考虑?
杜预决定多去参与具体的执行工作,多承担一些,也当作是对自己的锻炼,看看是否能有长进。
在这个时候,各地也都先后接到了命令,开始按着庙堂的诏令开始进行建设之事
夜色下,屋内传出了欢笑声。
只见几个老者皆坐在屋内,看着美人起舞,饮酒作乐。
荀顗坐在上位,面对面前诸多的舞女,他却没有多看几眼,眼神一直都是在两旁的诸多名士以及重臣的身上。
“荀公啊,老夫从远处而来,知道您清廉,也不敢送上什么礼物,只有这些舞女,您有威名,前来拜访您的人也不少,往后要设宴款待,府内岂能没有美人呢?”
“还请您不要嫌弃,就且留下他们吧,老夫的府邸已经很多年都不曾有客人了,留着她们也没有了用处。”
此刻,忽有一位老者开口说道。
荀顗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打量着面前的舞女,看起来有些迟疑。
“荀公,您便收下吧!”
又有人帮腔。
荀顗这才点点头,“如此便多谢蔡公的好意了。”
他这么说,也算是收下了这个礼物。
此刻坐在他身边的有十余人,这些看起来都是些威风凛凛,气势不凡的人。
方才那位赠美人的,留着很长的胡须,相貌堂堂,此人唤作卫烈。
卫兹之孙,卫臻之子。
卫家跟曹髦的关系,那不必多说。
因为大父和父亲的缘故,卫烈跟钟会差不多,是王炸开局,奈何,此人没什么本事,空有大族子弟的名声,本人却不学无术。
在明帝时期,曹叡非常的厌恶这些人,觉得他们华而不实,就给他罢免了,一直到现在,他也没能再次出头。
在这些年里,他走了不少的门路,他年纪可还不大,还想要得到重用,他想着,原先是司马家当权,他们这样的亲曹派是无法再启的,可现在曹家重新当权,他应该是能被启用了。
只是,这么盼了好几年,司马家的那些余孽一个个被重用,他这样的大魏“忠烈”却始终没有得到什么机会。
他在家乡,逢人便说自己当初是因为得罪了司马家而丢掉了官职。
他认为自己是为了曹家而被罢免的忠良,应当得到重用。
荀顗哪怕在洛阳,也知道这些事情。
因为就在半年前,此人还闹出了一个笑话,据说是阮籍回家探亲的时候强行被他留下来,诉说自己当初是因为司马家而被罢免,希望他能以散骑的身份在陛下身边提一下自己。
阮籍很是不屑的问道:“司马子元知道这件事吗?”
卫烈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因为这哥们当初牵扯进浮华案就是因为司马师等人
荀顗此刻开口说道:“卫君啊,虽然老夫收下了你的礼,但是这举荐贤才的事情,是吏部的事情,老夫也无能为力”
听到这句话,卫烈的脸一红,随即又说道:“荀公,我们这次特意前来拜访,只是因为仰望您的德行,绝对不是为了其余的琐事。”
其余几人也是点着头,“是这样的,是我们带着卫君来的,请荀公勿要误会。”
荀顗看向了坐在自己左手边的老者。
此人确实上了年纪,话都说不利索了,荀顗面对他都恭敬了些。
他便是这些人的领头人。
他唤作蔡睦,圉县蔡氏,汉高帝功臣肥如侯蔡寅之后。
嗯,这么说或许没有人知道,那就说他的族兄。
他的族兄唤作蔡邕。
他有个侄女唤作蔡昭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