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权臣正文卷第三百一十九章夏景昀的决断秦璃和苏炎炎面面相觑,从对方大大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倩影,也看到了浓浓的震惊。
这个消息,不亚于天塌地陷,让每一个身处局中的人,都难以自持。
而后,二人齐齐看向夏景昀。
只见他呆呆的站着,然后木然地坐在,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秦璃道:“具体情况如何,细细说来。”
护卫便将了解的情况说了。
当然,能传得人尽皆知的,也都只是明面上的消息,比如陛下是在军中遇刺,此刻已经被抓住,是秦逆之子,改元,大赦天下,京师戒严之类的。
但就这些消息,对夏景昀几个也是惊雷般的冲击。
听完之后,夏景昀依旧木着。
秦璃便说了声辛苦,挥手让护卫出去,吩咐他们时刻警惕着周围动静。
苏炎炎走过去,轻轻牵着夏景昀的手,以示安慰。
秦璃当下也顾不得去计较苏炎炎趁机抢先的事情,凝眉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脑海中想着自己的家族,也想着朝局可能的变化。
过了许久,苏炎炎感觉手都被汗水润滑了,忍不住柔声开口道:“万幸的是,你不在中京.”
“如果我在中京,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夏景昀重新开口,嗓子已经忍不住有些沙哑。
他看过无数的历史,上面写着那些皇帝离奇暴毙,权臣意外身亡,权力的格局在某一个瞬间迎来剧烈动荡的故事。
他曾经站在上帝视角笑过故事的主人怎么这么傻,那么明晃晃的阴谋都看不见;
他也曾轻描淡写地感慨过,那些局中人命运或悲惨或幸运的剧变。
但当他如今亦是局中人,才体会到那种天塌了的惶然和惊惧,一切计划都被破灭,一切盘算都已落空,对方已经裹挟着大势,朝他铺天盖地滚滚而来的凶猛。
苏炎炎轻声道:“你说你提醒过德妃娘娘,如果她能成功逃出来,或者说哪怕她没有出来,胶东郡王如果被成功救出来,我们依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泗水州、云梦州还是可以连成一片,十三州之地我们手里也有两州,以胶东郡王的名义,在如今天下烽烟四起的局面下,未尝不能再图后事。”
秦璃接着道:“不错,秦家有遍布天下的商路和海量的钱粮,苏家也有数千族兵和老相公当年的人脉,再加上泗水州已经被经营一年有余,占据两州之地,还远未到绝望的时候。”
夏景昀看着努力安慰着自己的二女,忽然展颜一笑,“我没事。”
看见他的笑容,两人更慌了,一个摸向额头,另一个没处摸,干脆在胸口摸了一把。
夏景昀苦笑不得,“我真的没事。”
他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发生了,颓丧是没有意义的。你们都知道,当初我沦落到劳工营,连饭都吃不起,还要干那么多活儿,照样走到了今日,如今就像你们说的,有状元郎的名声,有泗水州的地盘,有苏家和秦家的支持,还有左拥右抱的幸福,有什么可怕的呢!”
二女这么一听便确认了他是真的没事,然后不约而同地红着脸在他身上拧了一把,然后松开了手。
夏景昀收起笑容,“不过眼下的局面的确艰难,在皇权时代,皇帝不站在我们这头,很难办,我们且从长计议。现在,借用一下二位夫人聪明的头脑,和为夫一道,先梳理一下事情的真相。”
苏炎炎啐了一口,“呸!谁是你夫人!”
秦璃淡淡一笑,“我们都被夏公子拿捏得死死的了,这点脑子怎么帮得上夏公子的忙呢!”
不过佯怒也好,阴阳怪气也罢,秦璃跟苏炎炎都不是不知轻重的人,闻言也老实坐了下来。
夏景昀摊开纸张,备好笔墨,习惯性地边画边说道:“陛下驾崩,而且是死在军中。这个东西就很微妙,军中有那么多人,以咱们这位陛下的性子,要出宫那绝对是安排妥当的,区区两个刺客想要得手谈何容易?”
他想着当年的一个名句,冷笑道:“就算是三万头猪拱卫着陛下,以秦思朝和那个老人的能耐,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得逞。”
苏炎炎顺着他的话道:“所以,英国公是参与者?”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陛下为何会遇刺。否则只要英国公带着他的三万大军保护陛下,陛下无论如何都不会死。”
夏景昀点了点头,接着道:“而另一边,也能解释为什么萧凤山会轻而易举地被英国公拿下,这就是他们演的一场戏。”
他手指轻敲着桌子,“萧凤山是太子最坚实的后盾,如今陛下用一个不算那么光彩的手段将萧凤山诱捕到中京,必然是要先见上一面,再决定要不要让他在群臣面前亮相的。如果萧凤山老实求饶,念在当年情分,陛下或许就找个没有兵权的职位变相将其软禁在中京城,如果萧凤山桀骜不驯,或许就是直接暗中赐死。所以陛下出宫这件事,就在他们的算计之中,这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秦璃对杀害了自家大兄的秦思朝颇为在意,开口道:“这上面宣称是秦思朝刺杀的陛下,到底是真是假?”
夏景昀分析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半真半假吧。秦思朝绝对参与谋划了这件事,这也像是秦思朝的行事风格,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敢想常人之不敢想。但如今他最大的倚仗已经没了,相府本就是依附皇权的存在,也没有世家底蕴和实力,在加上先前与太子的恩怨,胜利的果实轮不到他来瓜分,就正好被推出来当了替罪羊。而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元世坤这些人会先行一步,到龙首州兴风作浪。”
“可是,秦思朝明明已经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为什么又会活过来呢?”
面对秦璃的不解,夏景昀开口道:“这就是真正最关键的杀招,也是这件事情能够最终得以联系各方并最终成行的关键。”
秦璃和苏炎炎先是一怔,旋即齐齐面露震惊,“你的意思是黑冰台?”
夏景昀叹了口气,“世人皆知,陛下最信重的就是黑冰台,也正是有黑冰台黑骑的保护,陛下也才更放心前往军中。觉得是在英国公大军之外的另一重保障,但没想到,这位玄狐大人却背叛了他。”
他看着二女,“还记得我们刚才说的,需要有人让英国公相信,陛下已经做出了决断。这样的人,可以是陛下的贴身大太监高益,也可以是陛下的绝对心腹玄狐。再回到当初秦思朝身死之时,是玄狐确认的死亡,而后尸体也被黑冰台带走了。”
“你们还记得秦惟中临死之前的说法吧,他可以招供,但只求让他的儿子尽快下葬。当时我就觉得有问题,但如今看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二女越听越心惊,当然夏景昀的猜测可能有不对的地方,但至少截止目前,这番说辞没有明显说不过去的地方,很可能便是真相。
若是她们能够知道真相,则会惊讶于夏景昀的脑子,隔着这么远,就通过这只言片语,竟几乎还原出了事实的真相。
“总的来说,对方的这番谋划并没有特别复杂的地方,所以也方便实施,难只难在构想,敢这么想,并且还能做成,萧凤山确实不是常人啊!”
夏景昀的感慨给秦璃和苏炎炎的心头都压上了一片阴霾,苏炎炎轻声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太子登基,英国公势大,夏景昀必然是不能自投罗网的,可眼下能往哪儿走呢?
去云梦州?去泗水州?
是避祸?还是举兵?
要不要去接应德妃和胶东郡王?
一个个问题,都需要夏景昀来拿主意。
夏景昀看着桌上被自己画出来的一个个圆圈,和互相之间连接的线,轻声道:“给我半个时辰,你们让他们随时准备好动身,最坏的情况,我们可能已经被黑冰台的探子盯上了。”
秦璃和苏炎炎不敢怠慢,连忙下去吩咐。
并肩出门的一瞬间,二女猛地一愣,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竟已都默认并习惯了这种相处。
二人旋即苦笑,到了这个份儿上,谁还有闲心计较那些啊!
半个时辰之后,二人琢磨着要不要去叫夏景昀的时候,夏景昀主动拉开房门出来了。
他将秦璃、苏炎炎叫进了屋子,然后让陈富贵亲自在门口守着。
“我想好了,炎炎、阿璃,你们带着人一起往云梦州,我和陈大哥两个人入京。”
话音刚落,立刻就得到了秦璃和苏炎炎坚决的拒绝。
“不行!”
“绝对不行!”
——
涂山,随着天下文宗涂山三杰的每月讲学,如今已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夏文学圣地。
平日,虽不是开讲之日,但也会有不少的学子聚集,高谈阔论,以文会友。
但今日,因为京师戒严,许进不许出,以至于比往常少了许多学子。
不过,数千名披甲军士,填补了学子缺失的热闹。
英国公吕如松亲自带队,将涂山围住。
而后领着一队亲兵,便登上了涂山的山门。
山门前,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中年文士瞧见这些兵卒,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不知诸位前来,有何贵干?”
英国公虽然是个武夫,但毕竟也经历过先前拜师事件,也知道这三个老头子他虽然一刀一个,但却还真惹不起。
于是他努力装出温和的样子,“老夫前来拜访三位老先生,小兄弟行个方便。”
“老师们今日不见客。贵人请回。”
“我去你娘的!”
英国公直接一巴掌将这人薅开,径直带人闯了进去。
兵甲之威,给这平静的村舍田间带来了一丝凛冽的寒风。
好些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定定地望着。
也有一部分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自顾自地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当英国公走到那排村舍前,临西先生已经主动迎了出来,“老夫见过英国公。”
英国公也没端着,老老实实行礼,“见过临西先生。”
“英国公兴师动众而来,可是有事?”
“本公奉皇命,来接临江郡王和胶东郡王二位殿下回宫。”
临西先生眉头一皱,“临江郡王倒是好说,但胶东郡王的话,那可不巧,昨日傍晚,便有人将胶东郡王接走了。难不成他没有回宫?”
英国公也是眉头皱起,心头暗道一声不妙,“是谁来接的?”
“就是江安侯府的管事,那位公孙先生。”临西先生道:“若是没有回宫,会不会是就在江安侯府?您上那儿看看?”
江安侯府都他娘的空了英国公看着装傻装得一脸纯真表情的临西先生,忍不住嘴角扯了扯,以后谁再说这些读书人老实,老子第一个赏他两耳光。
“临西先生,这是皇命,你们不会欺君吧?”
临西先生连忙道:“英国公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读书人最是忠君爱国,讲究一个致君圣贤,先天下之忧而忧。您不信可以问问临江郡王,他也在场,他总不能骗您吧?”
英国公旋即把外孙叫过来一问,还真是公孙敬昨晚就将东方白接走了。
他也没办法,只好带上好外孙,而后告辞离开。
而等他们走后,晚林先生和空壁先生也从房中走出,远远看着山下的兵马,“陛下驾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临西先生叹了口气,“我们上哪儿知道啊,希望有厉害的人,能给我们,也给天下一个真相吧。”
晚林先生叹道:“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有谁呢!”
临西先生道:“夏景昀不是还在嘛!就冲江安侯府知道将胶东郡王提前接走,我就不信他们没有准备。”
空壁先生依旧脸色黝黑,“就怕双方掀起内战,如今内有各地烽烟,外有北梁强敌,如果再打起来,那就是生民之痛啊!”
临西先生沉默无言,山风吹过,一切和过往的无数年似乎没什么不同。
——
中京城,秦家。
身为中京的顶级世家,哪怕秦家在朝堂上已经没有什么声势,但朝局的变化也自然会对秦家有所影响。
秦家家主站在凉亭中,扶着轮椅的椅背,轻声道:“父亲,咱们这一局就算是赌输了吧?”
秦家老家主哼了一声,“输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秦家家主心头无语,难得反驳道:“新君都继位了,这还怎么玩?这还不算输?”
老家主扭头瞪了他一眼,“所以说不是为父不放权,就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把这么大个家业交给你。”
“我问你,六宫锁闭,但是德妃抓住了吗?”
秦家家主一愣。
“英国公今日亲自带兵包围涂山,然后呢,胶东郡王抓住了吗?”
秦家家主又是一怔。
“我再问你,夏景昀被萧凤山困在龙首州了吗?”
看着儿子眼中重新放光的模样,秦家老家主叹了口气,“可惜了,若是苏老头子没死,夏景昀的脑子,加上苏家的底蕴和我秦家的钱粮,未尝就不能再打出一个天下?如今就只有看那位状元郎,还能不能再力挽狂澜了。”
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