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燕坐在了孙羽的对面，拿出一支录音笔在孙羽面前晃了晃，用眼神征求孙羽的同意。
孙羽点点头，一旁的夏岚笑着问道：“我是不是得回避一下？”
“不用。”顾闻燕拿出一个小笔记本，“我这又不是在直播，也不会录视频。”
采访开始了，顾闻燕刚开始问的都是一些孙羽的个人情况，比如孙羽在哪家孤儿院成长，在哪里上的高中，什么时候创建的公司。
这些问题很正常，像是在记录孙羽的人生。
夏岚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顾闻燕很多的小问题都是夏岚感兴趣的。
这期间，孙羽没有感觉到丝毫顾闻燕的恶意，毕竟之前叶辰只是认为顾闻燕展现的人设有问题，她维持人设的原因未必是犯罪吧？
顾闻燕忽然问：“孙神探，你对最近出现在网络上的‘天罚’有什么看法？”
“一帮无视法律的罪犯而已。”孙羽早就预料过顾闻燕会问类似的问题，也在心中准备好了答案。
简单的一句话做开头，不仅表明了孙羽的立场，还给“天罚”打上了罪犯的标签。
孙羽知道顾问样一定会将这次专访发出去，他也想借此机会靠着自己过气“网红”的身份呼吁社会。
孙羽继续说：“法律是维持社会公平与正义的标尺，试想一下，如果有人用自己的标尺凌驾于法律之上，那社会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天罚’靠着自己的手段处决那些逃脱了法律制裁的人，他们敢这么做是因为他们是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说白了他们只是在依靠自己的力量对抗法律。
换一个角度讲，如果再出现一个实力超过‘天罚’的组织，那是不是他们也可以决定对错，决定他人的生死呢？
那么这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以实力为尊，久而久之，何来的公平和正义呢？”
一旁的夏岚已经两眼放光，她感觉此刻孙羽的身上是有光的，孙羽有律师资格证，他对法律的认知本就比普通人深刻。
“可是······”顾闻燕犹豫了一下，赔上笑脸，“我说了您可别介意。”
在孙羽点头之后顾闻燕才继续说：“无论是张东华案还是前几天死去的蒋丽，您口中的公平和正义恰恰成为了他们逃脱法律制裁的依靠。
刑侦圈子里有这么一句话——没有完美的犯罪。不管是蒋丽还是张东华，他们都是有钱人，没有这些金钱他们能做到躲避法律的制裁吗？
这和您刚才的意思是不是很相似，法律是一个标尺，金钱是不是已经跨越了这个标尺呢？
您经手了那么多刑事案件，能不能帮忙回忆一下，是不是那些规避了法律制裁的罪犯都是有钱或者有权的人呢？”
顾闻燕对孙羽的称呼从“你”变成了“您”，这是尊称，在孙羽看来也是顾闻燕的正式口吻。
刚才温馨的回忆画风已经不在了，孙羽和顾闻燕对视而坐，宛如法律上正在辩论的正反双方。
孙羽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上，默默地抽了几口，所有的动作都很缓慢，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顾闻燕的问题很尖锐，孙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果孙羽承认了，这岂不是让更多人认为金钱创造了不公平？其实孙羽手中是有例子的，比如胡绍升，比如佟玉琴。
这两人都不是有钱人，他们依靠自己的设计让身边的人成为了杀人的刀。
可如果孙羽说出来，岂不是证明了冤假错案无处不在？
半根烟抽完，孙羽缓缓开口，“你忽略了蒋丽和张东华案的本质，他们确实使用了金钱，但前提是有人收钱办事儿。
比如协助张东华伪装案发现场的组织，比如为蒋丽顶罪的马倩，我个人怀疑马倩也是那个组织的成员，没有这个组织，他们不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这个时候孙羽必须主动提出白狐组织，如果没有胡筱，确实不会有那么多逍遥法外的真凶。
“那这个组织······”顾闻燕凝望着孙羽，郑重其事地问道，“警方抓到了吗？”
孙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顾闻燕了，人家毕竟是一个记者，对新闻的嗅觉太敏锐了。
这一刻，孙羽有些后悔答应顾闻燕的采访了。
胡筱并没有被抓到，可孙羽觉得他现在必须说谎。
“这个组织已经被我们捣毁了。”一旁的夏岚忽然说，“具体细节涉及机密，孙羽不方便说，我也只能说到这里。”
孙羽看了夏岚一眼，心中充满了感激。
夏岚这句话不算是说谎，毕竟白狐组织确实已经覆灭了。
顾闻燕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了好多字，当她抬头想继续问问题的时候，叶辰的声音响起。
“饭做好了，先吃饭吧？”
此刻叶辰正站在楼梯上，一脸阳光的笑容。
“好啊！”顾闻燕第一个回答道，她的语气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没了刚才的严肃，又恢复成了小女人的样子。
说罢，顾闻燕关掉了录音笔，给了孙羽一个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啊孙神探，刚才话赶话，本能地问了一些过分的问题，你要是觉得哪儿不合适我可以删掉。”
“正常采访而已，没什么的。”孙羽一时间有些拿不准顾闻燕了，刚才的问话到底是一个记者的本能还是早就设计好的呢？
叶辰走下了楼，做了个请的姿势，夏岚带着顾闻燕上了二楼。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后叶辰在孙羽耳边低声说：“快感谢我，要不是我及时打断了采访，这小妮子肯定要追问白狐组织的事情了。”
白狐组织的案子一直是最高机密，警方一直公布白狐组织的所有细节。
如果让大众知道有这么一个组织的存在，一个有能力篡改案发现场证据误导警方破案的组织，恐慌是再说难免的。
显然叶辰早就来到了楼梯口，听到了这一切，所以才及时打断了采访。
“你觉得顾闻燕想干什么？”孙羽问。
叶辰看向楼梯口，“论证‘天罚’的必要性！”
······
二楼的餐厅内，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
秀色可餐！
这是孙羽对餐桌上六道菜的第一感觉，他确实被叶辰的手艺震惊了，不管味道怎么样，单论卖相的话孙羽可以给满分。
感受着孙羽惊讶的眼神，叶辰傲慢地抬起脑袋，“不用崇拜我。”
孙羽做到餐桌前吃了一块鸡肉，随后向叶辰伸出了大拇指，这手艺堪比外面高级饭店的大厨了。
如此美味的菜肴，不搭配上美酒简直是浪费。
孙羽从柜子里拿出了珍藏的茅台，夏岚因为是工作日不敢喝酒，孙羽给叶辰和顾闻燕都倒上了酒。
这时候的顾闻燕和刚才真的不一样，喝酒爽快，说话也没有心机，活脱脱一个单纯女孩儿的形象。
三杯酒下肚，叶辰看向正在剥虾的顾闻燕，“你属于认同‘天罚’的那批人吧？”
如今网络发达，“天罚”在梦山市降世之后不少网友在外网上查询了“天罚”的事迹，对于这个民间的“侠客”组织，不少网友成了他们的拥护者。
不少人在网上都表示赞同“天罚”的做法，认为他们的存在是必要的。
顾闻燕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对啊！我个人觉得‘天罚’的存在是必要的，警方办案需要依托法律，‘天罚’不用，而且他们从不错杀好人。相对警方繁琐的办案流程和证据链需求，‘天罚’做事确实比你们直接。”
听到顾闻燕如此坦然的回答，叶辰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如果警方能够提供‘天罚’错杀好人的证据呢？”叶辰神秘兮兮地说。
叶辰的这句话直接让孙羽和夏岚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他俩都没想到叶辰会突然提这件事情。
孟葵的尸体早就被带回了特案组，余静在她的体内提取到了黄斌的体液，颈部的扼痕也和黄斌的手吻合，她是被黄斌性侵后掐死的。
这张牌很关键，他们准备在关键时候通报出去，揭露“天罚”的真面目。
证据链是闭环的，而且有相关性。通过张东华死亡的现场可以确定黄斌是“天罚”的人，那么黄斌的罪行就是“天罚”的罪行了。
如同舆论一般，不论这个“天罚”是真是假，只要警方公布出去，那便是真的了。
“真的？”顾闻燕瞬间激动起来，那表情如同发现了大新闻一般，“能给我独家报导吗？”
“等到合适的时候再给你。”顾闻燕的表现让叶辰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可不知为何，这个女孩儿的表现越是合理，叶辰越觉得她和“天罚”有关系。
“其实呢！”叶辰又说，“想要战胜‘天罚’还有很多方法，比如明天梦山市出现了一起连环杀人案，只要我们在‘天罚’之前抓到凶手，公众就会明白‘天罚’的可靠性不如警方。”
叶辰又回到了前些天想破案的思想，说话的时候还看向孙羽，两人对视之后露出一副坏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奸计。
“和‘天罚’比破案速度？”顾闻燕明白了叶辰的意思，她微微摇头，“可这件事需要得到公众关注，需要‘天罚’应战，还需要真的出现凶杀案，最重要的是还需要你们真的在‘天罚’之前抓到凶手，我感觉很难实现啊！”
“嘿嘿！”叶辰神秘一笑，故弄玄虚地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闷不吭声的夏岚时不时看一眼孙羽，从两人脸上的坏笑看，他们一定有了新的计划，而且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孙羽明白叶辰的想法，不管顾闻燕和“天罚”有没有关系，她至少是拥护“天罚”的那批人。
叶辰在通过心理暗示的方式偷换概念，把“天罚”存在的关键变成了他们在破案上是否能胜过警方。
有孙羽和叶辰在，和他俩比破案速度，不就是以卵击石吗？
要知道，当初在米国的食人魔案中，胡筱都没有任何破案的线索，孙羽和叶辰却快速找到了食人魔，这就是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