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门被缓缓打开，孟远和李跃走了进去。
在决定审讯人员的时候，原本计划的人是孙羽和李跃，两人可以分别代表特案组和当地刑警队。
孙羽直接拒绝审讯叶宗，让孟远替代，项非怎么敢不给孙羽面子，只能把这个机会送给了孟远。
孟远清楚，在座的人中，只有他比任何人都接近真相，尽管他不确定自己看到的真相是否和孙羽看到的一样。
这是孙羽给的机会，他要好好表现。
坐下之后，李跃便嚷嚷道：“还不招吗？”
在他眼里，证据链已经闭环，叶宗招不招供都已经无所谓了。
见叶宗不说话，李跃将一叠厚厚的资料丢在桌子上，“我们在你家的遥控器里找到了一把车钥匙。
用车钥匙打开了距离你家不远的一辆面包车，车上有一个扳手和血迹，通过化验已经确定扳手上也有血迹，而且都是属于杨川的。
我们通过道路监控发现这辆面包车在杨川死的当天在猎云山山脚附近的街道上出现过，想去庆云山，猎云山是必经之路，你是去了庆云山吧？”
叶宗冷笑一声，“证据都有了，还需要我招吗？”
“嘿······”李跃拍了一下桌子，正要发火，一旁的孟远按住了准备站起来的李跃。
孟远看向叶宗，微微一笑，“喝酒吗？”
听到酒，叶宗抬了抬头，斜着嘴问：“让喝吗？”
孟远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瓶二两装的二锅头，打开之后送到了叶宗的手里。
叶宗如同拿到了珍贵的美食一般，举起瓶子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孟远没有回座位，靠在桌子看着叶宗，“我们的证据链已经闭环，问你也只是走走流程，有没有兴趣跟我聊聊？”
说着，孟远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瓶二锅头，在叶宗的面前晃了晃。
叶宗盯着孟远手里的酒瓶：“反正都是死，只要酒管够，什么都能聊。”
孟远笑了笑，“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一个你自以为的故事，这里面有些问题，你回答好了，我就送你一瓶酒。”
叶宗点点头，“听故事，得给个烟吧？”
这个要求让孟远愣了一下，他本身不抽烟，关键这个时候拿不出烟来，刚起的士气怕是要落下去了。
好在李跃及时走了上去，为叶宗递上一根点好的烟。
孟远感激地看了李跃一眼，随后说：“八年前，你的女儿叶晴云失踪了，当时你四处寻找，还报了案，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她。
一年之后，你去儿子叶赵雄的住处，正巧发现他在和冯国栋争执，你没有听清他们在争执什么。
这个时候叶赵雄趁冯国栋不注意，突然出手，用板砖砸倒了冯国栋。当时叶赵雄告诉你，冯国栋是杀死你女儿的凶手之一。
在这里我有一个问题，你应该还没有找到你女儿的尸体吧？你当时为什么没有等冯国栋醒了问出你女儿尸体的下落呢？”
孟远用的是肯定的问句，证明他确定叶宗跳过了质问冯国栋这个环节而直接杀人。
叶宗知道能喝酒，马上说：“当时我儿子说，他一直在找晴云的下落，冯国栋好赌也爱喝酒，那天他去的时候就喝了很多酒。
我儿子说冯国栋已经承认是他和宋天还有杨川杀了晴云，起因是那天晚上他们在庆云山开车撞死了一个人。
晴云负责给他们改装车，当晚也在现场。那三个人不让报警，晴云想报警，他们就用扳手砸碎了晴云的后脑勺！”
说到这里，叶宗握紧了拳头，整个人都在颤抖。
叶宗继续说：“我儿子用钱财引诱过冯国栋，我也听说过那个混蛋缺钱。可冯国栋说当天时间太晚了，只知道把晴云埋在了一片林子里，没有在意具体的位置。所以我就直接杀了他。”
孟远把酒瓶递给了叶宗，他问：“你那么信任你儿子？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找到你女儿尸体的机会？”
叶宗再一次喝光了白酒，他冷哼一声，“我没脑子，只会修车，我儿子上过学，他懂得多。
他说宋天和杨川说不定知道晴云尸体的位置，可如果我们找出晴云的尸体，让那两个人意识到了危险，不再回庆县了怎么办。”
孟远了然，所以叶宗放弃了寻找叶晴云的尸体，在两者之间，他选择了为叶晴云报仇。
“后来应该是这样的。”孟远说，“宋天去上学了，杨川离开了庆县，宋天在大学期间几乎没怎么回过庆县，所以你们一直没有机会。
直到宋天大学毕业，你们的机会终于来了，叶赵雄以改装车为由将宋天约了出来，你则藏在暗处突然出手，杀了宋天。杨川也是这么被你们害死的吧？”
“不是我们！”叶宗盯着孟远说，“是我！人都是我杀的，是我想报仇！我喝酒了，脑子有点晕，刚才我也记错了，这一切都和我儿子没有关系。”
“呵呵！”孟远笑了笑，目光之中充满了惋惜，“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留着杀人专用的面包车，还放在你家的附近。
按理说，你的仇已经报了，将那些东西处理干净，就算我们找上你，也没有证据抓你啊！
难道不是因为你还想再杀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叶赵雄吗？”
见叶宗惊讶地看着自己，孟远知道他猜对了，“因为你在怀疑你女儿的死和叶赵雄也有关系，但你不确定。
如果你确定的话，在给杨川抛尸的时候你就动手杀人了。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你儿子真的和你女儿的死有关呢？”
孟远从他带的资料中抽出了几页，放在了叶宗的面前。
孟远说：“我觉得之所以怀疑叶赵雄，是因为他竟然能把三个和他的圈子完全不匹配的人约出来。但如果我告诉你，他们有共同的圈子呢？”
放在叶宗面前的是飞流汽修店的转让手续，十年前，飞流汽修店的法人是叶晴云。
两年之后，也就是在叶赵雄成年之后，叶晴云将这个店转让给了叶晴云。
根据之前孟远和孙羽的走访，飞流汽修店那位厉害的改装师傅是一个女人，也就只能是叶晴云了。
叶晴云为三人改装车，那同样在店里的叶赵雄又充当了怎样一个角色呢？
孟远叹了口气，“十年前，你气死了叶赵雄的生母，他因为记恨你就离开了家。
叶晴云当时已经完全继承了你的手艺，通过改装车，她挣了不少钱，还结交一帮狐朋狗友。
可能是想替你赎罪吧？她用掉所有的积蓄开了飞流汽修店。她的那些老主顾自然会去照顾她的生意，叶赵雄在那个时候就认识了他们三个。”
叶宗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他是一个酒蒙子，对孩子的管教很少，从来不过问他们的事情，他都不知道叶晴云曾经挣了那么多钱。
“可这也只能证明赵雄和那三个人认识，不能说明他参与了杀人啊！”叶宗低吼道。
“你应该很少关心自己的家人，你难道就没有发现叶赵雄的状态很差吗？”说着，孟远将一张纸放在了叶宗的面前。
“我们在叶赵雄的店里拿到了一种药，经过化验确定是一种镇定类的药，通俗地说，他有精神病，甚至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你觉得，如果叶赵雄和叶晴云的死没有关系，什么样的压力会让他患上这种病呢？
所以我认为，叶晴云出事的那天他一定在场，但因为自己的懦弱，他没敢反抗，整日活在对叶晴云的愧疚之中，才有了这种病。”
叶宗沉默了，他虽然脑子不行，但却不是傻子，被孟远这么一提醒，心中的疑惑彻底解开了。
“我他么的那天就该杀了他！”叶宗大吼道，他激动地看向孟远，“警官，是他让我杀人的，当初是他先差点砸死了冯国栋！
宋天和杨川都是他叫出来的，他是帮凶，你们要抓他啊！”
孟远惋惜地看了叶宗一眼，“等你酒醒了再说吧！而且他设计的那么好，你说的全是一面之词，只怕我们没有证据抓他。”
走出审讯室，孟远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他原来的小县城中，也有一个因为没有证据一直不能被抓的人。
原以为离开了那里，来到刑侦技术先进的特案组后就不会再出现那种案子了，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遇上了。
来到观察室内，项非和庆县刑警队的人为孟远鼓掌。
见孟远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李跃拍了拍他说：“我等下就让人去把叶赵雄带过来，他不是有心理疾病吗？说不定能审出来呢？
再说了，就算什么都审不出来，杀人的是叶宗又不是他，咱们也算抓到凶手了。”
孟远哼了一声，对于他来说，所有的罪犯都应该被惩处，李跃这种得过且过的态度让他有些恼怒。
缓缓看向孙羽，孟远的目光有些紧张，就好像是一个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