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长歌四百六十五楚国的橄榄枝也罢,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悻悻叹道:
无论是伯颜还是丽隗都没有追击的意思,听任金兀都的马队隆隆而去。隐约听见素纨辎车中传出低低啜泣之声,伯颜十分不甘,欲上前抢夺,却被丽隗当头截住:
伯颜看看己方只剩下百余骑了,再看看地上的遍地尸体,心知已无力夺回邢嬴。只得咬牙含恨道:
丽隗突然态度冰冷:
伯颜下马郑重一躬:他所指的是不知无终王会作何感想。
不料丽隗的贴身侍女朗声一笑:
丽隗假意喝斥道,脸上却没来由地微红了:她转脸对伯颜说道:
丽隗雷厉风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个多嘴的侍女便将惊惶未定,脸色苍白的陈妫与季姜,连带着那辆被划破了的紫缯幔车一同送了出来。
看着如劫后余生的二女,再看看自己不到二百名且大多带伤的属下们,伯颜顿时茫然:该往哪里去?望前进有金兀都堵路,后有茫茫沙漠,该到哪里寻个安生之所呢?
还是陈妫先开口问了:
伯颜喃喃自语,似在问陈妫,又似在问自己。
那个多嘴的侍女格格一笑:
伯颜一拍大腿赞道。孤竹已与卫国联姻,去那里暂避,若金兀都真的悍然攻城,卫侯和定然不会坐视。且孤竹不似无终,是有城池的,猃狁骑兵若要攻城,那也断然不会像草原骑兵决战那般轻松。
伯颜拔剑喝令。
鄂城依旧满城弥漫着兰膏与茜草混杂的氲氤气息。
夕阳时分,喧闹了一日的街市渐趋平静,街市两边的摊铺开始忙着收拾货物。恰在此时,一队黄衣武士,清一色的黑马长剑,簇拥着一辆锃亮的青铜轺车辚辚隆隆地开进了南城门。远远看去,仿佛一团乌云托着雨后的太阳在街市漫游。
马队轺车之后,远远跟着一队嘎吱嘎吱大响的牛车,每车都苫盖着一张棕色的防雨牛皮,将高高隆起的车厢裹扎得极为严实,直是一座座小山在河谷蠕动。
拐过一个巷口,相府高大的门殿已是遥遥在望。青铜轺车中一声令下,前行骑士一马飞出摇着一面麻黄色小旗直奔门下,报号之声回荡深巷:
门吏闻报出来,实在有些不明就里。
骑士勒缰圈马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
门吏一皱眉:
骑士用马鞭一指:
门吏一拱手匆匆入内,吩咐仆役们立即收拾厅堂庭院,这才到后书房对
主子淮庆禀报。淮庆眼珠子骨碌一转,低声吩咐道:
门吏匆匆赶回大门处,将马队轺车引到了相府外车马场,后队牛车尚在络绎涌来。门吏走过去对着青铜轺车一躬:
轺车上一个楚音极重的黄衣中年人矜持地叩着伞盖铜柱四面打量:轺车左右两名颇显斯文的骑士连连点头呼应。
中年人转身盯住了门吏问:
门吏谦恭拱手:
黄衣中年人矜持地笑呵呵下车,在武士们簇拥下进府去了。
乍闻门吏奏报,淮庆心中疑云重重。鄂国自被楚国夺了故都,先鄂侯夫妇皆亡于楚人之手,两国已多年不相往来,而暗中较劲,鄂侯驭方更是视楚为仇敌。可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人家主动来示好,自己身为鄂相,总得听完来意再说吧!
这个楚使如此声势作派,似乎只能是承楚王熊渠之命而来。这个熊渠已入晚年,难免多有出人意料的密行,似乎也不能排除其匪夷所思之举——莫非是以联姻联盟为掩护,实则对鄂国有所图谋?果真如此,必有后手。
然则,鄂楚断绝邦交多年,能有何等后手?使节无用,大军施压也无用,甚至是享誉天下的南林社都对睡觉也睁着眼睛的鄂国无计可施,他熊渠又能有什么后手?若无后手,派如此一个密使招摇前来岂非是画蛇添足?直到门吏领着人进了廊下,淮庆还是理不出个头绪来。
黄衣中年人进得正厅便是一躬:
正端坐相案后的淮庆呵呵笑着一拱手却没有起身,虚手一请:
芈戟满面春风地坐到了下手,悠然呷得一口热茶笑道:
淮庆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
黄衣人矜持地笑了笑:
淮庆心中一动:
芈戟一愣,又笑着点头称好,末了骤然凑近淮庆低声急促道:
虽然心里隐隐早有预感,但刚从对方嘴里听到这两个字,淮庆还是微微有些吃惊。楚国国力日强,若真能得此强援,便可不再惧怕王师南伐。只是……如此这般化戾气为祥和,鄂侯驭方能同意吗?可以娶杀父仇人之女吗?这步子会不会迈得太大了些?
大约看出了他的犹豫,芈戟一挥手,身后一武士装束的少女立即出厅,片刻间推来了一辆精致的两轮小铜车。芈戟一拱手道:
少女推过小车,当地一声掀开小车厢铜盖又揭去一层红锦——厅中光芒一闪,两厢灯烛顿时黯然。
淮庆的眼睛立刻瞪直:
淮庆微笑着起身凑到黄衣人耳边神秘地一阵咕哝:
眼见黄衣人的身影转过门廊不见,淮庆脸上的笑容一收,回身吩咐家老:
家老一声诺,正待转身,却又被叫住:
堂堂一个相府,连一个能出谋划策的得用谋士门客都没有,还得是人家猗恭,有见识有远见,每遇大事有定见。淮庆一声长叹,良久在书房踽踽踱着步。
掌灯时分,猗恭匆匆赶到。淮庆将大概事体说完,末了一问:
猗恭断然道:
说完,猗恭在灯下侃侃而谈,淮庆听得眉头舒展,喜笑颜开:
听完淮庆的一番诉说,夷夫人的神情很奇怪,似乎欣喜,似乎忧虑。好像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猪头肉砸中了脑门,很想吃这块肥肉,却怕猪头肉的下面压着一枚收紧了弹簧的老鼠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