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长歌三百零七卜知楼这日早膳后,祁仲见姬胡又一个人坐于宽大的铜案后擦试着自己的那柄长剑,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便上前问道:
姬胡皱起秀挺的眉毛:他纵剑一挺:想到二十岁加冠之期尚有三年多,顿觉心如乱麻。
祁仲一面给姬胡斟茶,一面试探着说道:
姬胡坐直了身子,明显十分感兴趣:
祁仲一脸的神秘兮兮。
姬胡一扬眉尖,虽然他当街亲手处置了姬杜,但在他心里,公子杜依然是个恶霸,连带着给这个恶霸占卦的卜知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姬胡不以为然地冷笑了。
见他不信,祁仲睁大了眼睛:「大王,您不信吧?刚开始奴才也不信。这朝歌城里看相的,演易的少说也有数十家,收钱再多也不过五十个钱,谁会花十个饼金上卜知楼去算命?十个饼金啊,够十几户中人家一年的开销了。这可不是想钱想疯了么?
好在这朝歌城毕竟是殷商故都,富商巨贾来来往往,自有人来凑热闹。一年半以前,有一个贩葛布的商人一时兴起,居然付了十个饼金,进了卜知楼。进去时还嚷嚷呢,说什么」
他讲得绘声绘色,姬胡不胡听得出了神,问道:
祁仲捏着嗓子说道:
那布商听了暴跳如雷,说:
当时午时已过,那布商怒气冲冲地回家,刚好是未时。一进院子,看见自己的儿子正好端端地在井沿边玩耍,他扭头便往回走,想到卜知楼找那个卦者算帐。谁知还没走出两步,突然听见身后一声惨叫,那孩子不知怎么竟摔倒了,不但断了右臂,连右腿也摔折了。
自此以后,这卜知楼的大名便一天天的在朝歌,在卫国,甚至在中原传开了,问卜的人趋之若骛。他们要是开了门可着劲儿做生意,一天一千饼金也挣得了。可说来奇怪,那位神仙每天只卜一人,余者不论出价多高,也只能按次序等着。什么时候轮到了,什么时候再来,这规矩从来没变过。
有几个卫国的贵戚,就比如那公子杜吧,仗着自己有势力,想让那神仙破例,最后也闹得灰头土脸,还是得跟着人家的规矩行事。」
姬胡听到这里,撇了撇嘴,摆手道:
祁仲见他仍是不信,颇不甘心:
这一问,姬胡感兴趣了,直起身问道:
祁仲一拍掌:「大王冰雪聪明,城里传言那日两人本是要算那女子腹
中胎儿是男是女,卜知楼的神仙说是男胎无疑,只可惜是个遗腹之子。那公子杜差点没当场翻脸!」
姬胡回忆起那日的事情,亦觉得有些解气。看来这卜知楼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
祁仲意犹未尽:
姬胡一挑眉头,玩心顿起:
祁仲愣怔着,这不是要砸场子吗?
姬胡兴致勃勃:边说边望外走。
祁仲跟上去恳求道。
姬胡想了想,答应了:
今日天色晴好,冬日的阳光暖暖。姬胡乍从阴暗的车厢中出来,略觉有些头晕,放眼望去,四下里尽皆明晃晃的一片。耳中所闻,皆是朝歌集市上嗡嗡嘤嘤无止无休的人声。
因日前公子杜之事大出风头,此番出行怕有人认出,除了祁仲,荣夷与姬胡都戴了一个有披离的斗笠帽。马车正停在卜知楼门口,下得车来,迈上几步台阶便是了。
姬胡抬望眼,只见眼前矗立着一座六丈余高的楼阁,一丛丛苜蓿草如玉带般绕楼一匝,只在门前石阶处留了个缺口。时已深冬,天气寒冷,苜蓿草大都枯黄,清风徐来,吹得细长的叶子簌簌作响。然而就在这枯草荒瑟之中,一朵朵淡紫色的小花却未凋谢,反而色彩艳丽,香气馥郁,竟似对周遭的凛凛寒气浑然不觉。.
楼门两侧的楹柱上各挂着一块八尺来高的木板,右边写的是,左边写的是。上方悬着一块漆金沥粉的牌匾,却只有两个大字:。
看着这两个字,姬胡鼻端冷哼一句。人都说,这卜知楼能知过去未来事,为人占生死,卜吉凶,从未失算过。哼,什么善无不报,迟速有时,全都是些狗屁胡说。母后她一生为父王的江山,为我的太子位筹谋,何曾恶意害过一条人命?结果呢?大周王后,一***,周王发妻,却被弄得身死魂消。而父王,却不得不将害了她的那个女子立为正妻,以至于鼠蛊之祸。上天何曾公道过?
荣夷低声说道。
姬胡斜乜着眼,仔细瞧着左右楹柱上的那几个字,一阵冷笑:
他将斗笠一摘,扔给了候在马车旁的祁仲,自己晃晃荡荡上了台阶。荣夷给祁仲使了个眼色,自己紧紧跟在身后。
这是一间很大的厅堂,因未有屏风间隔,加之环堵萧然四壁皆空,屋内便显得更为宽阔。后墙上另开有一道小门,门上挂有碎玉串成的玉帘。一位老者面无表情地居中独坐,鸡皮鹤发,长须及胸,看上去足有七十上下的年纪。天气如此寒冷,他却只着了件单衣,冲着屋外的日光闭目养神。
姬胡进门时便起了生事的心,本想大闹一场,消消心头郁气,此刻却迟疑起来。他只觉此间有种说不出来的宁和清静,外面闹市喧嚣,里面却寂如山谷,他一时嗫嚅着,反倒不知怎样开口了。
那老者察觉有人进
来,双眼微睁,漠然看着眼前的两人,对姬胡说道:
姬胡轻蔑地一笑:
那老者眉头微皱,淡然说道:他伸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身子却仍是端坐不动。
荣夷正恳求着,却被姬胡拉到了身后,他本人大大咧咧盘腿坐到了那老者的对面:他从腰间掏出一物,一把搁于案上:,乃猃狁王爱物,市价当在十个饼金之上。若你算得准,本公子便将它留下这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