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午对此早有预料。
他端起那碗还在不断崩出米粒的收魂米,挖出了其中的一些米粒,一些粘稠黑液就从碗中漫溢出来――这残缺的影诡被苏午徐徐容纳,
影诡融合的眼诡影子,
则在此时显发杀人规律。
一只只猩红的眼仁悬浮于苏午、尸陀鬼之手的头顶,
绯红的光芒映照在尸陀鬼之手上,
使得遍身漆黑的残缺人形,体表像是变作了水面,变作了镜子。
苏午心脉轮中,一盏盏心灯盛放光芒,
他体表涌动起熊熊的烈火,
嘛喇罕护法赤红的虚影盘绕周身,黄金眼镜蛇在背后耸立。
此般状态下,苏午恐怖的形影亦被眼诡影子记录,进而投照在‘尸陀鬼之手’残缺人形的表面,尸陀鬼之手下意识地想要融合苏午的影子,
它不由自主地分出力量,去包裹、包容这道影子。
这时间,
苏午已经完成对收魂米内关押的影诡部分的容纳。
他腾出手来,
浑身漫溢粘稠黑液,将复苏状态下的尸陀鬼之手缓缓包容。
粘稠黑液包裹住残缺人形,
之后开始剧烈地膨胀又缩小,缩小又膨胀,
如此反复了数分钟,一切终于完全平静下来。
滚滚黑液从苏午脚下流淌出,在他身后勾勒出一个漆黑的阴影,那人影瞬间人立起,包裹住他的全身――他就此变成一个漆黑的影子,
遍身生出一只只猩红的眼仁,
绯红光芒映照四周,
将此间的喜神通道亦映照得一片猩红!
被阴影包裹的苏午,目光依旧可以穿透这阴影,看到周遭的一切景象。
他念头微微一动,
覆盖全身的阴影上,就生出丛丛骨刺,
刹那间将他变成一个体表缠绕骨刺盔甲、遍身生出一只只猩红眼仁的恐怖影子!
苏午已然完全容纳影诡,
影诡盘踞于他的天关轮中,
浓稠黑液在天关脉轮内翻腾着,占据了这重脉轮七成多的体积。
苏午内观己身天关脉轮中,浓稠黑液翻腾滚动,黑液里浸没着数道死寂的厉诡影子,先前的影诡容纳的厉诡影子已不下三十道,
也是苏午之前逼迫它‘吐’出了大部分厉诡影子,
否则以苏午如今的体魄,
亦休想将影诡完整容纳。
一只只猩红眼仁定在浓稠黑液里,
它们出现的地方,影诡便不再翻腾,陷入寂静。
看着‘眼诡影子’竟然具备定住躁动影诡的能力,苏午思索了片刻,朝模拟器发出指令:“模拟器,帮我兑换‘尸陀鬼-眼诡形’!”
“你目前容纳影诡与‘尸陀鬼-眼诡形’完全契合,是否确认兑换?”
“是。”
“兑换成功!”
“你的钱包余额为71200-30000=41200元玉!”
绯红光芒骤然在苏午头顶铺开,
光芒荡漾,
披散在他被影诡包容的全身。
漆黑形影上镶嵌的一只只猩红眼仁,在此时骤然膨胀作一盏盏血色的灯笼,这些灯笼脱离影诡的形体,围绕在苏午周围,
影诡的肩膀后,
此时又生出一双漆黑的手臂,
这双手臂握持着‘黑地藏’,黑地藏蜿蜒盘绕,刃身完全化作了龙蛇般的黑影,丛丛镰刃与紫红筋脉在黑影上交织,
那围着黑影啃咬盘旋的一颗颗狰狞人头,
此刹亦变作了一盏盏血灯笼!
漆黑手臂松开黑地藏,
黑地藏浸没入包裹苏午周身的阴影里。
苏午眼底忽然浮现两盏通红的灯笼,
他注视向侧畔由背向蠕动的男女组成的血肉之墙,
那墙壁像是被巨大的刀刃斩过了,
一道血红而平整的裂口浮现于墙壁上!
过了许久才得弥合!
盯着那道逐渐弥合的血肉之墙,包裹苏午周身的阴影渐渐滑落,携裹着一盏盏血红的灯笼,收缩进他脚下的阴影里。
他内视自身天关脉轮,
脉轮内,
影诡被一盏盏血红灯笼定住了,
以凝固的姿态,占据了天关脉轮不足三分之一的区域。
苏午把手一招,一柄漆黑的、镶嵌满血红眼仁的‘黑地藏’出现在他手中,他的手掌抚摸过刃身上那些猩红的眼仁,一只只眼仁尽数闭上了。
这把由部分尸陀鬼之手、鬼铡刀、部分玉色山杀生石脉之诡共同打造成的鬼刀,
今时亦继承了‘尸陀鬼-眼诡形’的部分能力。
它被影诡把持,
能够发挥出超格的恐怖能力!
收刀归鞘,苏午沿着喜神通道继续超前走。
五头娘娘已经去和它的‘相好’相会去了,无人给苏午引路――当下他倒也不需要引路,沿着喜神通道一直朝前走,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
尽头处就浮现出一座被血红绳索缠绕的、贴着惨绿‘’字的门楼!
门楼边缘,有斑斓气脉流窜。
此地就是喜神在阴间边缘刨出的那个狗洞!
这座门楼上,雕刻着许多‘’字的浮雕,苏午凑近去看那些字,即能发现,那字的左半部分,乃是一个个被厉诡气息缠绕着的、寿元接近衰枯的男人,
右半部分,则是一个个被米粒之山包围的、看不出原本样貌的‘人’。
二者间有红绳缠绕着,
在它们头顶,
升起了殷红的火。
一簇簇火苗在门楼上漂浮着。
苏午接近那些密布于门楼之上的红线,那些红线倏忽间流动开来,探出线头,骤然间朝他缠绕了过来!
嗅着那一簇簇火苗里浓重的怨恨气息,苏午周身都升腾起了朵朵火苗,
他手掐‘大光明印’,
诵一道‘遮跋陀转轮加持咒’:“嗾哈!
恰!
庹庹斫迦罗伐剌底!”
一重重光轮映现在他体表周围,将苏午周身升腾起的‘心灯火苗’都加持得大若磨盘,这火焰相互交融,顷刻间使得苏午化成一道火人!
所有接近过来的红线,
都被他遍身显发的熊熊烈火焚烧干净!
门楼上的字点燃起的一簇簇火苗,亦被苏午周身熊烈的心灯火焚炼干净!
这座门楼熊熊燃烧起来,
火焰朝着两边的血肉之墙、更尽头处的画卷之墙蔓延,
在极短的时间内,
这条由喜神刨出来的、供给‘喜神’在关键时逃窜的通道,在心灯火下被烧成虚无,斑斓气脉开始在此间充盈,填补这被盗掘出来的阴间边缘通道。
苏午身后的一切,
俱被阴间的斑斓气脉重组着。
他眼神微动,
想及‘喜神’被捉虎仙人伐山破庙以后,
捉虎仙人应当是没有余力、或者是未曾注意到这条喜神偷挖出来的通道,因而给了喜神逃窜的余地,令喜神能在今时依旧祸害人间。
现在他算是堵上了这个漏洞,
断绝了喜神再逃入阴间边缘的可能。
‘喜神教’的祭祀极其诡异,
苏午焚炼去门楼上的一簇簇火苗,终于能够确定――这个‘喜神教’怕是与灶王教脱不开干系,祭祀喜神的仪轨,仿照了正常灶王神教开庙装脏的仪轨,
在老神汉的故事里,一对新婚恩爱的夫妻,夫君被厉诡气息缠身,先得重病,即将殒命,妻子不愿丈夫就此死去,受了喜神教的蛊惑,愿意来做‘肉观音’。
当她答应做肉观音的时候,一切便走向不可挽回的境地。
喜神教利用夫妻间的感情,束缚着妻子,将收魂米洒在沾染厉诡的男子身上,使得厉诡能被收魂米所关押――此种关押方式,就根本不需要灶王神教那般复杂的判断厉诡重量、称量收魂米、送米收押厉诡且需要不断调整的种种仪式,
因为厉诡已经侵染了活人,
只需将收魂米洒在那被侵染者身上,根据厉诡诡韵流转的多少,就能拿去多余的收魂米,或者添加上不足的部分,使厉诡由活人身转移到收魂米中。
这种喜神教的‘收魂米’应该也是特制的,
活人对于厉诡的吸引力,远远大于一碗收魂米。
厉诡之所以抛弃活人的身躯,转而钻入收魂米中,一定是因为那些收魂米都被做了手脚!
此时,丈夫脱离厉诡的侵染,正自庆幸时,
就会发现自己的妻子做了肉观音,那些在他身上被蒸熟的收魂米――容纳了厉诡的收魂米,会被喜神教的人贴在女子身上,
女子本在岸上,此时落入河中,自然要抓住身边一切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刚刚上岸的丈夫,便成了那个救命稻草。
二者就在这般拉扯与纠缠中,
互相间生出怨恨,
一尊喜神就此形成。
这‘喜神’会拆散一切好姻缘,成全一切坏姻缘,这也是老神汉说喜神庙被立起来后,当地人成婚嫁娶从来不敢声张的最大原因!
一尊喜神,即是一对怨偶。
喜神会持续生出苏午先前焚炼去的那一簇簇‘怨火’。
直至怨偶彻底死亡。
这‘怨火’对喜神本身毫无用处,
但苏午焚炼过它,
就知道,
怨火也是一种祭品。
如香烛纸钱一般的祭品。
像是他供奉在一座座神位前的‘心灯火’一样的祭品。
但这祭品最终供奉给了谁?
苏午却难以溯源了。
他眼看着身后的喜神通道被斑斓气脉填补,那斑斓气脉朝着他所在位置漫淹了过来,
未再犹豫什么,
迈步走过被烧成焦炭的门楼,苏午看向门楼后的景象。
门楼后,
即是‘现实世界’。
只要苏午一脚迈出,就能从这个即将破灭的阴间边缘狗洞中,回归到现实世界的某个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