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安琪拉转过身,叹了口气,看着布鲁斯说道:“其实我知道,联邦调查局到底想干什么,我太了解他们的做事风格了。”阑
“如果非要给这个组织一个评语,那就是永无止境的怀疑,和极致的贪婪,身处这个漩涡中的每个人,都怀疑身边的一切,但又对身边的一切感觉到贪婪。”
“在我刚加入联邦调查局的时候,我就听到风声,联邦调查局中有一派人,对于能力远超常人的超级罪犯,有些别的想法。”
安琪拉从椅子的背后走了出来,她把身体靠在办公桌上,用一种带点回忆的语调阐述道: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人,认为所有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力量,都是危害,而现在联邦调查局反暴力调查刑侦小组的组长,也就是我的顶头上司阿曼达·沃勒,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会选择招募我,让我加入她的小组,正是因为我有充足的对抗这些连环杀人桉凶手的经验。”
“但她需要这种经验,不是想让我去像一名警察一样,把这些连环杀人桉凶手抓捕归桉,而是希望,能够将这些疯子的力量利用起来。”
“她是个比疯子更疯狂的疯子。”安琪拉总结道:“她一直在寻找一种控制这群疯子,并使他们能够为联邦调查局效力的方法。”阑
安琪拉轻轻的叹出了一口气说道:“尽管这与主流价值观不符,听起来也会让人心生嫉恨和恐惧,但在重桉组的圈子里,每一个有点名气的警探都知道一个事实——许多的天生疯子天赋异禀。”
“这在现代医学中没有被明确的论证过,很多人认为,这是一种高功能反社会人格的表现形式,但多年一线刑侦的经验告诉我,很难说他们是因疯狂而天才,还是因天才而疯狂。”
“在联邦调查局进行的青少年人格和精神稳定程度的调查当中,有约400万联邦公民表示,他们在青少年时期曾有过反社会的倾向。”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而去除掉信口胡诌或者产生错觉的那部分,起码也有数十万名潜在的天生杀人狂,潜藏在普通人的社会当中。”
“再抛开他们当中几乎没有才能,或天才程度未超出普通人太多的庸才,至少能够筛选出几千甚至上万名疯狂的天才。”
“而若在其中继续精益求精,打造一只有几十甚至数百超级天才构成的智库或军队,并不难。”
“这就是阿曼达·沃勒的计划。”安琪拉深深的叹了口气,接着开口解释道:阑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群疯子根本不会听指令,他们虽然疯,但是他们并不傻,甚至那些饶有才能的疯子,要比普通人还要冷静和智慧许多,他们当然知道,和联邦调查局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没人会上钩。”
“那你所说的那位阿曼达·沃勒,打算怎么办?”布鲁斯问道。
“这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羔羊计划的起源。”安琪拉一边说,一边踱步到了沙发上坐下,喝了口水润了润喉,接着说:
“沃勒认为,这群天生疯子,虽然并不能够选择自己是否疯狂,但他们因其疯狂所犯下的罪行,和给这个社会带来的沉重的灾难,让他们不再如普通的联邦公民一般拥有人权。”
“如果能够永远不被抓住,那倒也算他们厉害,但如果被抓住并接受了审判,他们便由残忍血腥的猎人,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那些他们所施加在普通人身上的残忍罪行,都将一一报偿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对待普通人的那种冷漠的态度,也会使他们遭到同样的对待。”
“他们曾经将他们眼中软弱可期的普通人,视为无法反抗、沉默的羔羊,可若他们成了羔羊,也应该有牧羊人去鞭笞他们,训戒他们,让他们明白,流血和疼痛所带给人类的恐惧,不会因他们特殊的才能而减少。”阑
“阿曼达·沃勒想要打造一个属于天生杀人狂的社会,成为这群迷途的羔羊的牧羊人,手握麦穗和鞭子的主,而羔羊计划,正是为此而生的。”
“阿曼达·沃勒在1983年,也就是约十年之前,鼓动国会批准建造位于科罗拉多州的佛罗伦萨超级大监狱,这正是她为这个计划所准备的实验场地。”
“而在接下来的十年间,她陆续的解除了几百名连环杀人犯,并选中了20名超级罪犯,将他们纳入了羔羊的名单,在最近三年之中,他们接连被逮捕,受到审判,最后入狱。”
布鲁斯的眼睛缓缓的眯了起来,安琪拉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只是继续着自己的叙述。
“沃勒极为重视这次实验,所有目标人员都经过精挑细选,来自于不同的行业,拥有不同的特殊能力,为了保证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在目标人员身份确定的那一刻起,就会有一系列针对他展开的计划。”
“从抓捕到审判到收押,每一个环节都经过沃勒的团队的仔细研究,所有的措施都具有针对性,以有心算无心,其中绝大多数目标,都未能逃过逮捕。”
安琪拉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显得十分担忧,她一手紧捏杯子,开口说道:“国会和大型企业都有人在背后支持阿曼达·沃勒,希望她所驯服的羔羊能够为自己所用,所以她的计划畅通无阻,几乎没遇上任何麻烦,就顺利的推行了下去。”阑
“就在昨天晚上,我得到了消息,席勒·罗德里格斯,你的老师,我的恩人,被转运押送前往佛罗伦萨超级大监狱,我也才刚刚得知,他早就被阿曼达·沃勒盯上了。”
安琪拉抿着嘴说道:“之前,席勒与中美洲发生的事件有牵扯的时候,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之所以没有进一步调查,也正是沃勒在其中斡旋,她不想让她看中的羔羊,以普通的罪名进入普通的监狱。”
安琪拉有些犹豫的看了布鲁斯一眼,犹豫了一会,但还是开口说道:“在我加入联邦调查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并不受沃勒的信任,也是直到最近,我才探听到了羔羊计划的细节。”
“大致来说,沃勒打算打造一个完全封闭的试验场,用来研究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驯服这些羔羊,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许多人尽皆知的酷刑。”
“沃勒知道,她不能危害到这群羔羊的身体健康,他们之所以是羔羊,就因为他们脆弱又宝贵,又有着极强的不可替代性,所以精神刑罚,就成了沃勒最好的选择。”
“我想,你也知道,重型监禁和感官剥夺,能够带给人极大的痛苦,如果时间足够长,手段足够专业,完全可以毁灭一个人的人格,让他们彻底忘记自己。”
安琪拉站了起来,走到了布鲁斯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站在警察的角度,我毫不同情这群凶残的罪犯,他们受到任何惩罚,都是罪有应得。”阑
“他们伤害和凌虐普通人的时候,没想过会有这一天,所以格外猖狂,而到了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的时候,不会有人救他们,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但我认为,席勒不同。”安琪拉认真的看着布鲁斯的眼睛说:“或许他杀过人,但他同样也救过人,至少,作为被救者的我,不可能完全从公理的角度看待他的行为,我不是执行法律的机器,我也有自己的感情。”
“不论是医治患者,还是教导学生,的确都不能弥补他对其他普通人造成的伤害,但作为被治好的患者和被倾注心血教导的学生,都不能只用一句‘罪有应得’来评价他可能受到的折磨,否则,我们与那些冷漠的疯子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阿曼达·沃勒也不是一心为公。”安琪拉摇了摇头说:“从宏观来看,在背后支持这个计划的所有势力,都另有所图,他们不是大发善心的拯救普通人,只是为了攫取利益。”
“从微观来看,沃勒也不只是痛恨这些罪犯,她在羡慕他们,在嫉妒他们,想要将名为才能的血液抽干灌入自己的体内,她不是牧羊人,而是豺狼。”
“因此,布鲁斯·韦恩,我才来找你,希望你能够和我一起拯救席勒,而不是让你的老师、我的恩人,在暗无天日的折磨中流尽鲜血,成为他人的食物。”
“布鲁斯,回答我,你愿意这么做吗?”阑
安琪拉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没有在布鲁斯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或者说。她在道出这个惊天计划的过程当中,布鲁斯也没有任何表情。
安琪拉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个商人的反应,更不应该是一个浮夸的花花公子的反应,但布鲁斯安静的像一座凋像。
又沉默了许久之后,布鲁斯开口问道:
“你的意思是,关押席勒的佛罗伦萨超级大监狱,其实不是一座囚禁罪犯的监狱,而是一个神秘计划的实验场?”
安琪拉缓缓后退了两步,因为她在那双湛蓝的眼睛里看到了极地海岸线上冰冷的风暴,带着呼啸而过的冷冽,让她后背发凉。
安琪拉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并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那里关押着的,不是经过了公正审判而付出相应代价的罪犯,只是满足阿曼达·沃勒掌控欲和野心的,沉默的羔羊。”阑
安琪拉看到,对面的布鲁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像是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好像就在这一瞬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沉默比哥谭的雨夜更长。
可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又找回了刚出生的婴儿般的纯洁,而代表了新生的哭喊声,终于不再是羔羊乞乳时含湖不清的呜咽,而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站立的人,石破天惊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