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乂小皇子说不出话来,他就是怕如此,这才来和谈的。
哪怕最后不能拦住,双方终有一战,也不该是今晚,最好也不是明天,等他们大军休息足够了再动手。
但赵含章会听她的吗?
赵含章扭头问正在拨火的范颖,“现在什么时辰了?”
范颖道:“酉正一刻。”
下午六点十五分。
赵含章冲小皇子道:“再有两个时辰又一刻钟,但从这里传讯到伏军之中,就算我有特殊的传讯方法也需要时间,所以小皇子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
刘乂瞪大了眼睛。
他的护卫们也震惊了,纷纷起身,手按在刀柄上。
他们没想到赵含章真打算今晚夜袭平阳城,他们可以跟着小皇子来敌营,可以死在这里,但绝对不能得此重要讯息后还无动于衷。
侍卫长看向刘乂,想要冲出去回去报信,可带上小皇子肯定出不去。
黑暗中,一阵沉闷而有序的声音响起,刘乂抬眼一看,这才发现他们被大军团团围住了。
侍卫长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突,脸色微白。
赵含章微微一笑,冲围上来的大军挥了挥手,他们就刷的一下原地坐下,远远地看着他们。
刘乂和侍卫长:……
“不必担心,他们只是防着你的侍卫们暴起而逃,”赵含章笑着给他夹了两块烤好的肉,道:“你们是客人,我们只会优待,不会伤害你们的。”
刘乂缓缓地坐下,看着盘子里的肉,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他放下手中啃到一半的白面馒头,问道:“要怎样赵使君才肯与我和谈?”
赵含章道:“那要看小皇子能给我什么?”
刘乂苦笑,“我不过是一皇子耳,虽被封为北海王,但因年纪还小,既无兵权,也不参政,你想要的,我只怕都给不了。”
他这样坦诚,赵含章便也坦诚的问道:“那小皇子怎敢来与我议和呢?”
见赵含章并不生气,而只是单纯的疑问,他便道:“一腔孤勇耳,我父亲因你北攻夙夜难寐,平阳城中的百姓惶惶恐恐,我没有太子哥哥的远见,不能为汉国分忧;我也没有四哥的勇猛,不能建功立业,便只想略尽孝道,让父亲轻松一些。”
赵含章忍不住打量他,发现他真是一脸真诚,不由叹道:“你父亲若知道你是这样尽孝道,只怕要被气死了。”
她真心提议道:“小皇子,将来若无力挽狂澜的能力和勇气,还是不要将自己置于险地的好,不然身体有损,父母才是真的忧虑。”
刘乂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请求道:“赵刺史显然也是个孝顺的人,还请念在我一番苦心成全我吧?”
赵含章就沉思起来。
刘乂目露期待的看着她。
赵含章似乎被他看得心软了,叹息一声道:“我可以考虑考虑。”
刘乂立即道:“赵刺史若肯和谈,我现在是给不了您什么,但我欠您一个人情,待将来我有能力了,只要不损我汉国利益,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一定回报。”
赵含章沉吟片刻,然后冲着他笑道:“北海王果然至孝,含章佩服,就为你这孝心,我便让你一步又如何?”
刘乂大喜,“果然吗?”
赵含章颔首,当着他的面就转头和范颖道:“传讯前锋,让他们退后二十里,今夜不动手了。”看书溂
范颖也一本正经的应下,起身退下。
刘乂大喜,屁股就往赵含章那边挪了挪,自己抱起酒坛子给她满上,举起酒碗道:“从今以后,赵刺史便是我刘乂的朋友。”
赵含章和他碰碗,大笑道:“朋友!”
坐在一旁的傅庭涵:……
汲渊收回了目光,拿起火钳拨了拨木柴,火堆爆了一下,烤着羊腿的火瞬间又红火了起来。
跑来旁边看热闹的王四娘目瞪口呆,她是后勤官,昨天和今天并没有准备干粮,军营里埋锅造饭的数量和时间都是按照规定的来,并没有特殊,所以夜袭的军队什么时候出发的?
还是说……
她盯着赵含章的脸看。
范颖出去逛了一圈回来,见她愣愣地站在一旁发呆,就上前道:“王粮曹,怎么不坐下一起烤火?”
王四娘转头看了她一眼,默默地上前找了个空位跪坐下,看着赵含章和刘乂三碗酒后就成了知交好友。
赵含章道:“我赵含章平生最敬佩的便是孝子孝女,这世上的人若是对父母都没有孝心,又能奢望他有什么品德呢?”
匈奴其实是以强为尊,因为权势,子杀父,弟杀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刘乂从小接受的是汉治教育,他觉得赵含章说的对,一副遇见知己的模样看着她,“能结识赵刺史是乂三生有幸。”
这一次来赵家军大营不亏!
赵含章和他碰碗,将酒一饮而尽,这才轻轻地转着碗道:“七皇子,非我不愿与你和谈,而是局势所迫,不然,谁又想打仗呢?”
她惆怅的道:“如今天下大乱,民生凋敝,洛阳都还荒废着呢,我也想安稳下来让百姓好好的休养生息。”
刘乂:“那你为何打我们?”
赵含章道:“晋阳刘琨是我的知交好友,那里是并州汉人最后一块喘息之地了,你们汉国攻打晋阳,我迫不得已,就只能围魏救赵。”
汉国的百姓也称汉民,但他们都知道,赵含章所说的汉人不是汉民的意思,那里的汉民多是指匈奴等胡人。
汉人在匈奴国地位很低下,几同奴隶。
刘乂有些惭愧的道:“我父亲是想不论胡人还是汉人,大家都一视同仁的,朝中也有不少汉臣,可惜太傅他们不喜汉臣,将他们排除在外。”
他道:“特别是王弥反叛之后,太傅他们对汉臣更加戒备仇视,之间朝中的汉臣还能参与议事,现在都看不到了。”
赵含章跟着叹气,道:“王弥此人本就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我们汉人也极鄙夷他的,贵国重臣怎能因一人的品德就否认我们汉人呢?您往前看看,我们汉人的先贤有多少?”
刘乂连连点头,“父亲也是这样说,可惜他们固执,不肯听,不过,我想这都是一时的,将来一定会好转。”
他道:“这次你出兵占去的郡县,我父亲无意与你追究,我看以后我们不如就划界而治,互不侵犯如何?”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