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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宋正文卷第96章心意枣园大堂上。

  张延雄提着一个包袱和长剑,快步走到了张柔面前。

  “禀大帅,拿到情报了!也已杀了李瑕!”

  张柔转过头,有些疑惑道:“这么轻易?”

  “是!”张延雄道:“在微山西面找到他的踪迹,几名兵士追过去,他从山丘上跳了下去,在沟涧中摔烂了脑袋。”

  “他能将五郎逼成那样,这般就死了?诈死。”张柔极是不屑,冷哼一声,又道:“呵……摔烂了脑袋,亏你能上这种当。”

  “大帅请看这个!”

  张延雄将手里的包袱提上前,放在张柔面前。

  张柔打开布包,随手拿起其中一本书册,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句蒙古文。

  他看得懂。

  “只要窝阔台汗家族中还留下哪怕是裹在油脂和草中、牛狗都不会吃的一块肉,我们都不会把汗位给别人……”

  一瞬间,张柔愣了一下。

  他合上书册,怒道:“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把这种消息都递给宋人!杨正卿!”

  他知道这份情报意味着什么。

  成吉思汗死后,汗位由第三子窝阔台继承,而窝阔台死后,如今的蒙哥则是成吉思汗的第四子拖雷的儿子。

  这些年蒙哥不断地镇压反对者,汗位不断稳固。连张柔都不知道,窝阔台的后裔还不死心,漠北的消息对他而言都太过遥远……

  良久,张延雄见张柔还在发呆,忙问道:“大帅,这就是太宁先生说的情报吧?”

  “嗯。”

  “终于到手了,我认为,李瑕总不会将千辛万苦得来的情报轻易丢掉,因此李瑕该是真死了。”

  张柔沉吟不语,似还不信。

  张延雄又道:“再有本事的人,死也就是那一下的事,豪杰猝亡,这些年从不少见。”

  “伤亡了几人?”

  “两人。”

  “可有兵士失踪?”

  “这……明义还在排查,我拿到情报的第一时间就来向大帅禀告了。”

  张柔拿起案上那些书册,一时竟是有些发愣起来,低声喃喃道:“为何会把这份情报丢了?为何呢?”

  忽然,一个婢子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阿郎,阿郎,不好啦!大姐儿晕过去了……”

  张柔迅速起身,转到后院。

  在院中踱着步,等了一会之后,终于见雁儿出来。

  “大姐儿醒了?”

  “禀阿郎,醒了……”

  一进屋,只见张文静正坐在那抹泪,脸上泪眼婆娑,伤心欲绝的模样。张柔只觉心疼得厉害,忙上前赔笑道:“我家大姐儿这是怎么了?”

  张文静背过身,没搭理他。

  张柔已知她为何这般,心说就让女儿当李瑕死了也好,免得再没完没了。

  “到底是何事?若是因李瑕死了,大姐儿大可不必,还能为一个外人与你父亲置气不成?”

  张文静没说话,但那不愿与他说话的脾气张柔感受得到。

  “人也不是为父派人杀的,他自己慌不择路掉到山涧里死了……我打算依大姐儿的意思,收这人到麾下做事。可你看,他命里如此,怪得谁来?要怪,只怪张延雄办事不利。这样,我重罚他,大姐儿不必置气了,可好?”

  过了一会。

  张柔又道:“你这蠢丫头,为父给你出了气,你就这般待为父?好了好了,不气了,为父听说邳州张家收藏了一把名琴‘独幽’,乃唐代太和年间所制,我去要来给你,此事一笔勾销了如何?”

  好言相劝了半晌,张文静始终背着身子哭。

  张柔脾气上来,脸一板,叱道:“你是我张柔张德刚的女儿,也该有点骨气,为一点小事哭哭唧唧成何体统,给我收了泪!不许再哭了!”

  张文静依旧不理他。

  张柔大怒,一拍桌案,茶盏杯盘锒铛作响。

  “吃里扒外的东西,别再哭了!”

  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大将这一声怒喝,换作普通人便要被骇破肝胆。

  张文静却不怕他,转过头,倔强地瞪着张柔。

  “那你杀了我。”

  张柔见女儿终于肯说话,反倒是消了火气,再次赔笑起来,道:“瞧你,说这么重的话,为父也不是真的生气,何必因一个外人,在家中闹不悦?”

  “我就喜欢李瑕。”张文静忽然大哭着喊道。

  张柔一愣。

  张文静一瞬间像是真的失控了,喊道:“我喜欢他,喜欢他……呜呜……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他,难道我一个女儿家还能直接承认吗?可你就杀了他……你明明知道的……呜呜……他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张柔似乎呆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叹息道:“傻大姐儿,你年纪小不明白的,这世上哪有什么他死了你就没意思了,以后多的是更出众的少年英杰……”

  “不,听到他的死讯我就明白了……我这辈子就只喜欢他……没有人能再让我那般哭、笑……我想到我若要嫁与旁人,一辈子守着深宅大院……我不要过那种日子……我只喜欢李瑕……”

  “你不懂的,你不懂。”张柔道:“等时间久了你就忘了李瑕了……”

  张文静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子,“咔嚓”一下把自己的一撮头发剪下来。

  “你干什么?!”

  “我要削发为尼……”

  “不孝女!给我收了!”

  张柔瞪了女儿许久,见她眼神倔得厉害,终于长叹了一声,道:“够了,那李瑕是诈死,他肯定还活着。”

  “你先前就骗我说饶他一命,转头却杀了他,又想骗我。”

  “没骗你,他必然还没死……”

  父女里还在争吵,忽听院外有人喊道:“阿郎,前堂请你过去,有急事要报。”

  张柔皱了皱眉,又劝了女儿几句。

  院外喊声又起。

  “阿郎,靖三郎有要紧事禀报。”

  “怎么回事?”

  “他说真的很紧急。”

  张柔愈发烦懆,大步往外走去。

  “他娘的,捉都捉不住,闹个屁!”

  ……

  候在外头的雁儿这才敢跑进屋里。

  “大姐儿,你怎好和阿郎这样争吵?我只看到张将军提了一把剑和一个包袱回来,那李瑕也未必就死了……”

  “我知道。”

  “嗯?”

  张文静抹了泪,轻声道:“我知道,他那样的人,岂会轻易就死了?”

  雁儿偏了偏头,有些疑惑。

  “那大姐儿你?”

  却见张文静微微鼓着腮帮子,带着些小脾气,又道:“反正我这般闹上一闹,看父亲还敢不敢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