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打算去蹲号子呢,还是想好好说话?”
墨上筠的口吻算不上严厉,但那冰冷的眼神和冷静的音调,一看也不是假装来骗他的。
更何况,她没有这个必要。
杨柏冷静很多。
但是心里满腔怒火,依旧久久难以平息。
杨柏咬了咬牙,干脆坐在地上没有起来,他讽刺地盯着墨上筠,阳怪气道:“你们不是代表着正义的吗,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也不算不明事理的人。
在知道父亲是做什么的之前,他也愤恨干这行当的人,有朋友一旦沾染上这玩意儿,他肯定会避而远之。
后来,父亲被抓,他一度茫然无措。
一方面是血脉相连的父亲,一方面是自己憎恨的行当。
他都不知该倾向于谁。
明知是父亲的不对,可他偶尔也会升起邪念——他恨那些让自己家破人亡的人。
而现在,他也涉及这一行,没有明确的是非概念,他只知道自己需要钱,而连大学都没有上完的他,压根就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稀里糊涂地就踏入了这一行,然后成为一个跟他父亲一样的人。
不,准确来说,他还不如他爹。
他爹好歹是一代枭雄,而他是在跟着学习几个月后,连卖出几克药物都会紧张到吐的人。
从以前优渥的环境沦落到这般惨境,杨柏都不知道该恨谁,可是……
墨上筠出现了!
穿着军装的墨上筠,以欺骗者的份出现在他跟前。
仔细想想,当初她和另一个女人的出现都有了答案。
忽然出现,跟他关系交好,有意无意地询问他家里的事……
明明先前觉得没有任何问题的事,一旦他起疑之后,种种行为都变得可疑起来。
出了事后,他曾经有尝试过给墨上筠打电话,但电话显示早已停机。
于是他的愤怒都有了发泄的途径。
都是跟前这个女人!
都是因为她们的靠近,让他暴露了父亲的行踪,才会导致谨慎多年的父亲被捕,现在被处以死刑!而他,甚至都难以再见父亲最后一面!
都怪她们!
让他失去亲人的庇护,让他家破人亡,让他陷入这种不堪的地步。
而同时,意识到这一点的杨柏,清楚地发现自己对父亲的负罪感正在无止境地增加。
如果没有他,如果不是通过他透露的行踪……
或许他就可以跟以前一样,什么事都没有,依旧是过着富裕而平静的生活。
正义感这种玩意儿,都是在吃饱了撑的的时候才会有的。
“不管用怎样的手段,最起码我们做的事是对的。”墨上筠捏着那包粉末状的药物,一字一顿地道,“就算不通过你,我们也有上百种方法捉住你爸。就是时间早晚而已。”
“你——”
杨柏气得直咬牙。
他依旧很愤怒,如果可以,他想不由分说地给墨上筠一拳。
他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
他只知道,沦落到这般田地,跟眼前这个女人有着一定的关系!
他恨。
“我记得你成年了,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手指夹着那包药物,墨上筠冷冷道,“这些药从哪里来的?”
“……”
杨柏板着脸瞪她,硬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但是,墨上筠那冷冽的眼神,却让他毛骨悚然。
“兜里还有吧?”墨上筠朝他挑了下眉,视线转移到他右侧的裤兜里。
杨柏下意识地无助自己的裤袋,他不由得紧张地tiǎn)了tiǎn)唇。
墨上筠冷笑一声,继续道:“需要我给你普法吗?”
“我不知道,这些是别人给我的。”杨柏面色惨白道,“我是个新人,刚刚涉及到这一行,只负责帮他们送货,其余的一概不知。”
“送货的感觉怎么样?”墨上筠问。
被墨上筠一提醒,杨柏顿时一阵胃疼,胃部好像在抽搐。
他自己还没有碰过这些药物。
但是他看到过那些吸食的,颓靡不振,毫无精神,一看就营养不良,看到药物就跟发了疯似的,吸食后俨然变了个人一样,每每跟这些人打交道,他都有呕吐的冲动。
今天是他第一次自己跟这类人打交道,最后那个女人,其实才刚成年,但苍老得跟三四十岁的女人一样,听说她因为触碰这个早就闹得家破人亡,现在靠出卖体而维持生活,可她九成以上的钱都是拿来买这些玩意儿的。
一跟他们接触,杨柏就浑不舒服,恨不得离他们远点、远点、再远点。
“看起来不怎么样。”
见到杨柏有些扭曲的脸色,墨上筠不由得笑了笑。
“你问完了没有?”杨柏有些不耐烦地问。
“既然你一无所知,那也没什么用处了。”墨上筠慢条斯理地说。
“……”听她这么说,杨柏心里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就见墨上筠掏出手机,于是冷不丁头皮发麻,“你想做什么?!”
“报警。”墨上筠轻描淡写道,“见到违法犯罪报警,人人有责。”
“你——”
杨柏张口就骂。
但,墨上筠却忽然出声打断了他,“除非——”
除非?
“起来吧。”
墨上筠从地上站起。
杨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纵然满腹疑惑,但还是缓缓站了起来。
几分钟后,杨柏捂着腹部,站在酒吧的人群里,给令他入行的人介绍着墨上筠。
准确来说,是“丁镜”。
他知道“丁镜”这个名字有可能是假的。
就像上次那个“司笙”一样。
不过,墨上筠既然这么说,他就只能这么做。
融入酒吧氛围里的墨上筠,上没有一点军人的感觉,吊儿郎当的,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地痞流氓,说话做事的风格都是。
并且,还是那种有点格调的流氓。
她给人的感觉是经常混迹于这种场合,可是,又不是毫无背景份的那种,相反让人不由地猜测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远处。
小黑和小银都站在人群里,手里似模似样地拿着一杯酒,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墨上筠那一行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里看出踌躇和狐疑。
“她会不会玩脱了?”小银光是想想就毛骨悚然。
倘若被这群人知道墨上筠是军人……非得将墨上筠给整死不可。
哦。
墨上筠可以单挑这十来个人,甚至可以顺利地从酒吧脱。
问题是,危险程度直达五颗星,稍微出一点意外就……
他简直佩服死这个不遗余力作妖的女人了。
不愧是能跟他们头儿混几年的女人,装大尾巴狼真是有一手,唬得所有人都以为她大有来头。
“不知道。”
小黑非常严肃地说。
白川让他们盯着墨上筠,大抵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况发生的。
但……非常残忍的事实是,他们压根就插不了手。
这里全都是s团合伙人的业务,他们现在跟s团虽然关系有所缓解,可一旦他们插手这件事,就等同是在挑衅s团,关系只会闹得越来越僵。
不能正面暴露份,顶多是暗地里保护一下。
比如在墨上筠跟他们真的打起来的时候,他们俩在背后帮一点忙。
可是况如何发展,都是他们无法掌控的。
负责等待和监督的二人,此时此刻要比墨上筠本人可要紧张得多。
小银将酒杯放到吧台上,然后走进人群里。
他转悠了一圈,不多时,他又重新走过来,并且神复杂地看了小黑一眼。
小黑立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银压低声音道:“她用了丁镜的名字。”
小黑惊愕地睁了睁眼。
“她肯定是故意的。”小银道,“但是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任何犹豫,小黑立即道:“给头儿发消息。”
小黑一点头,赶紧将手机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