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上筠静静站在原地,等着阎天邢走至跟前。
阎天邢眸色深沉地盯着她看,然后伸出手,将停留在她头发上的蚂蚱抓住,丢到一边。
阎天邢问:“追你的有几个?”
墨上筠道:“还剩两个。”
阎天邢柔声说:“那没事了。”
他听到密集的枪声后就赶过来。
紧赶慢赶的,正好遇上那两个人,于是就将他们解决了。
“哦。”
墨上筠点了点头。
她没急着说话,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让自己从战斗状态渐渐缓过来。
阎天邢也没有急着说别的,耐心地在原地等着,看着她冰凉肃杀的神一点点地散去,恢复成平时冷静淡然的模样。
刚刚他见到的墨上筠,跟他记忆中所有的墨上筠,都有点不一样。
那是他没有见到过的。
她上全都是血,自己的,别人的,或许割破过他人的动脉,鲜血迎面喷洒在她上,溅得到处都是,但她却不在乎——不在乎上的血迹,不在乎左手的伤口,不在乎周的一切,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她有威胁的敌人上。
按理来说,这样的她应该浑都是杀气,但在阎天邢见到她的那一刻,却见不到丁点的杀气,她仿佛跟冰刃融合在一起,化作杀人的利器,却见不到从她上流露出的丁点绪。
她的眼神是冷的,不是她平时有绪时的冷,而是那种单纯的没有温度,接近于自然的那种冷。
阎天邢几乎能在那一瞬断定她的不正常。
她彻底地进入了战斗状态,目的就是消灭敌人,所以潜意识地摒除了所有对她不利的因素——包括她作为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一切绪和知觉。
良久,墨上筠终于有所感知——疼、累、乏。
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沉重,忽然从四面八方而来,压迫着她,头、肩膀、手臂……无处不在,连呼吸都带着满满的压力。
“阎天邢。”墨上筠喊他。
因那不知哪儿来的沉重,让她张口时觉得一股压力,声音便有些轻。
低头注视着她,阎天邢耐心地回应,“我在。”
墨上筠僵硬地抬起头,木然地看着他,说:“抱我一下。”
她依旧是没有什么绪的。
这种状态让她的大脑失去了正常的思考反应,她只觉得脑子空空的,体所有的感官都清晰明了,但体各部位又似乎不归她掌管,一切都失控了。
直到阎天邢将她搂入怀中。
他的怀抱是有温度的,拥抱她的臂膀是有力量的,他的手轻抚着她的头发,下巴抵在她的额头。
墨上筠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拥抱着她。
后来,她将脸埋入他的肩上,脸上的血迹也蹭在他肩膀处,她有那么一刻,想着他会不会因此而皱一下眉。
“我杀了他们,”墨上筠说,“杀他们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
墨上筠只是在平静地诉说,但是,阎天邢几乎就能完全明白她在说什么。
阎天邢低头轻吻着她的发丝,肯定地说:“你没有出问题。”
“我觉得……”墨上筠语气微顿,攥着戒指银线的左手渐渐握成拳头,伤口清楚传达的疼痛让她愈发地正常,她又慢慢地将拳头松开,有些茫然、又有些疑惑地说,“我不会那么快适应的。”
她总觉得这个过程会有很长。
很长,很长。
比她所想的要长很多。
一条命摆在跟前,是无法轻易忽视的。
她至今记得,她在郑村的那场战斗里,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
她极力克制,但依旧是恐慌的。
没有人能在剥夺他人命的时候会那么释然。
自幼的教育告诉她,没有人有权利剥夺他人的命。
尽管后来的教育告诉她,有的人是该死的,而用合法合理的方式剥夺他人命的事,必须也是有人来做的。
她当时恐慌、茫然,但她还是冷静的。
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觉得剥夺他人命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自己还能在杀人后有那么多复杂的绪。
但现在,时间才过去多久?
她在动手的时候,心已经不再有波澜了。
她甚至会在动手时,于脑海里闪现各种最便捷的方式,对自己最有利的手段。
当她还在设想自己有一天会为克服杀人的这个难题时绞尽脑汁的时候,忽然有那么一天,她发现早在无形之中克服了这个坎……
这无疑是不可控的。
意料之外,让她失算,也对自己没有肯定的定位。
她让自己失去了掌控。
“墨上筠,你自己说的,你足够的优秀。”阎天邢低声说,“你不是对杀人没有感觉,你只是没有反应过来,体就帮你做出了决定。”
墨上筠怔了怔。
良久,她说:“这理论有意思。”
是有意思的。
几乎很快就安抚了她。
他那么肯定地告诉她,她没有问题。
并且,还那么斩钉截铁地说,你那么优秀。
你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你的优秀。
任何一点负面绪,都被他清除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