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天生这一拍,吓了人一跳。
印象里,敦厚的祝天生好些年没这样当众发脾气了。
面对大哥的质问,祝天庆泰然自若地品着茶,好似没听到一般。
“老四!”祝天生加重语气。
祝天庆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抬头看着祝天生:“据我所知,抢劫马成德的是一个非裔黑人,法国治安差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跟我要说法是什么道理?”
祝天生蹙着眼眉说:“坐在静思堂里说这话,有点没意思了吧?”
祝天庆笑吟吟地反问:“那你想听什么话?”
祝天生看着祝天庆说:“老四你别逼我。”
祝天庆笑容不改:“你不逼我,我就不逼你。”
就在祝老大和祝老四彻底翻脸的临界点上,祝天养轻咳一声,拍着手说:“跑题了,今天不是来议马成德后事的吗?怎么先吵起来了?”
祝植淳的三姑比祝天庆大一岁,高颧骨,柳叶眉,吊眼梢,看面相就是个厉害人物,祝天养说完,三姑开口说:“马成德父母早不在了,他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只剩下一个姓陆的外甥。要真有心,就厚待一下他外甥,人死如灯灭,后事有什么好议的?”
祝植淳的七姑比三姑年轻12岁,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和气雍容,一看就是个生活优渥的贵妇。
等三姐说完,老七接话说:“我同意三姐说的。上学时马大哥带我爬山抓鱼,还背我去过医院,至今回想,都历历在目。现在他不在了,他的家人,能照顾还是照顾一下的好。马大哥有情有义,别让外人说咱们姓祝的无情无义。”
老七说完,脸色不太好的祝天庆刚要开口,祝天养伸手拦住了他:“说到有情有义,我想起一件事……老爷子走的时候,他徒弟边学道也在五台山……”
听祝天养提起边学道,祝天庆和祝天生同时挑了一下眉毛。
祝天养接着说:“边学道从五台山回到松江不久,传来消息说他一病不起。家里这边事了,我和老四去了一趟松江,见了边学道,在山上时挺壮的一个人,躺在医院病床上瘦得脱了相。我问医生他得了什么病,医生说会诊结果认为是忧思过度,脾神皆伤……”
说着话,祝天养扭头问祝天庆:“老四,当时你也在,有这回事吧。”
盯着二哥看了几秒,祝天庆缓缓点头:“没错。”
祝天养接着看向祝植淳:“我听说边学道曾找过你,想让你帮着联系买国贸三期的楼?”
祝植淳说:“是的,他想买国贸三期的80层开店,我把蒋鸣楷介绍给他,让蒋鸣楷帮着联系三期的几个投资人。”
祝植淳的七姑插话问:“边学道要买国贸三期80层开店?他开什么店?”
祝植淳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给女人买的。”
七姑:“……”
祝天养说:“行了,不管他买给谁,你告诉他,想买80层,来找我买。”
“哦……啊?”祝植淳瞪着眼睛看向自己二叔。
祝天养说:“我一会儿就打电话给郭家和国贸,79和80两层我要了。”
三姑听了,扭头看着祝天养,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么中意这个边学道,干脆把他招进门当女婿得了。”
祝天养看了一眼坐在祝植淳身旁的女儿说:“我倒是想,就是怕乱了辈分,真要招婿,也得从没结婚的妹妹里面挑。”
话音落下,“静思堂”里鸦雀无声。
大家都知道祝天养从不说没用的废话,他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原因。
昨晚刚在边学道家一起喝了三瓶道藏红颜容的祝植淳张嘴想要说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三姑眼睛尖,看见了祝植淳奇怪的表情,于是问道:“植淳你想说什么?”
祝植淳跟祝老大对了一下眼神,父子俩读懂了彼此心中所想。
p>对祝老大一系而言,祝天养提出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
当初祝植淳撮合边学道和孟婧姞,目的就是想把边学道跟自己家这一系进行“深度捆绑”。
后来拒“牵红线”失败了,但从交情上论,边学道仍然是祝老大一系的人。最妙的是,边学道地位超然,与祝家内部牵扯不深。
可是如果按照祝天养所说,边学道跟祝家二代,也就是祝植淳某个未婚姑姑结婚,以边学道的实力,必然要进入家族核心层。
一旦形成那种局面,会产生两个后果:其一是让祝家其他人觉得祝老大一系太过强大而抱团;其二是边学道自成一系,渐渐脱离祝老大,从强援变成制衡因素。
不止如此……
听祝天养刚才的话,似乎真存了跟边学道结亲的心思。
与祝老大生的全是男孩正好相反,祝天养生的全是女孩。
祝天养娶过四个女人,四个女人全是“祸水级”,父母基因好,生出来的女儿一个赛一个漂亮,到现在,还有一个长女一个幼女没出嫁。
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气质出众、明艳不可方物的堂姐,祝植淳心里“咯噔”一下:边学道这个家伙口味特别,不仅单娆比他大,还跟30多岁的沈馥打得火热,加上当初在松江替他挡枪的银行女职员,开车撞死枪手的女商人,全都比他大。
对年长的女人情有独钟,这……这……很危险啊!
想到这里,为了自家利益,祝植淳做出一个决定。
……
……
11日下午2点20分,边学道登上了燕京飞往松江的航班。
奥运期间,燕京机场安检全面升级,为了避免麻烦,他把装着子弹头的黄玉瓶留在了分公司办公室里,然后带了一叠私人飞机资料上飞机。
飞行途中,反复对比手里的资料,边学道决定了想要购买的机型——湾流g550公务机。
选择这架飞机不为别的,只为g550那能从燕京直飞旧金山和西欧的超远航程。
因为……
董雪在法国。
单娆在旧金山。
沈馥在德国、英国、美国之间游走。
边学道买飞机,既是工作需要,不想在机场被围观,也包含“可以经常去看望四季”的目的。
长时间不见面,边学道身上有火,所以樊青雨才会怀孕。
也因为长时间不见面,这次见到沈馥,边学道感觉到了矜持内敛的沈馥对他的痴缠。
大好年华,为什么要彼此苦等虚度?
再说边学道在德国有一个机场,买了私人飞机后,起降都十分方便。
想到帕希姆国际机场,边学道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他和祝植淳五五占股的“凯旋天际投资公司”。
目前来看,他和祝家纠缠最深的,就是这个“凯旋天际”。因为收购帕希姆国际机场时,是他出面签约的,美国的毕格罗也视他为“凯旋天际”的大股东。
现在……
与之切割开来?
还是保持现状?
切割的话,会不会就此树一个强敌?
保持现状的话,会不会越来越纠缠不清?
怎么办?
……
……
徐尚秀也在想“怎么办”。
自从回到家,她就成了全家重点保护兼关注对象。
尤其是她的手机,只要一响或者震动,徐爸徐妈肯定往她这边看,眼中全是好奇。
拒是父母,徐尚秀还是被弄得不好意思了。
而这也不能怪徐爸徐妈没城府,实在是徐婉和李碧婷向他俩灌输了太多边学道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拉风、如何如何“人中龙凤”的话。
不仅徐婉娘俩说,李正阳也在一旁溜缝帮腔,结果几天下来,把徐爸徐妈说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复初知时的淡定,两人越来越关心徐尚秀,生怕女儿被情所伤。
8月11日这天,徐爸一早就上班去了。
下午1点30分。
徐尚秀午睡完,想吃西瓜了,跟徐妈说了一声,独自下楼买西瓜。
小区门口就有西瓜摊,不远,所以徐尚秀没带手机。
结果,她下楼没三分钟,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在厨房收拾东西的徐妈听见铃声,擦了擦手,走到客厅,拿起徐尚秀手机一看,整个人激灵一下。
来电显示赫然是“学道”。
学道……
还能是哪个学道?
肯定是边学道!
徐尚秀跟李秀珍说过,怕一旦丢手机被人看到通讯录引出麻烦,所以把边学道的“边”字去掉,只存了“学道”两个字。天底下叫“学道”的人没一万个也有一千个,谁要是捡到个手机看见“学道”两字就猜到是边学道,那脑洞也真是大到一定程度了。
小区里,徐尚秀刚走过前楼拐角。
这边厢,徐妈拿着手机朝阳台跑,往楼下看徐尚秀走到哪了。
楼下没看到徐尚秀,徐妈拿着手机有点不知所措。
如果不知道“学道”是谁,徐妈接也就接了。可是她既然知道了“学道”是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手机不响了。
应该是边学道见没人接挂断了。
徐妈拿着手机往客厅走,没走几步,手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看来电显示,还是“学道”<=".。
走回客厅,徐妈深吸两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一愣,然后客气地说:“您是伯母吧,您好,我是徐尚秀的朋友,我姓边。”
边学道的沉稳无形中感染到了徐妈,她也客气地说:“你好,我是徐尚秀的母亲。”
边学道在!话里问:“伯母,尚秀在家吗?”
徐妈说:“实在不巧,我刚让她下楼买水果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边学道说:“哦,这样啊。”
徐妈说:“有什么事吗?你可以等会再打来,或者我帮你转达。”
边学道笑着说:“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跟尚秀说一声,我回松江了。”
徐妈说:“好,等尚秀回来我帮你转达,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边学道说:“我叫边学道,谢谢伯母。”
徐妈说:“不客气。”
边学道:“再见。”
徐妈:“再见。”
结束通话,徐妈发现拿着手机的手心里全是汗。
她再次走到阳台往下看,还是没看见徐尚秀的身影,只好站在阳台上等。
过了10多分钟,徐尚秀终于回来了。
徐妈迫不及待地下楼,在单元门口接上徐尚秀,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徐尚秀说:“小区门口的西瓜车开走了,我是到路对面买的。”
母女俩回到家里,关上门,徐尚秀看着徐妈问:“妈,你怎么了?”
徐妈说:“你刚下楼,边学道就来电话了。”
“啊?”徐尚秀放下西瓜,立刻朝茶几走去。
徐妈说:“别看了,打了两遍,第一遍我没接,第二遍我接了。”
徐尚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笑吟吟地走回徐妈身旁,问:“你俩都说什么了?”
徐妈说:“他让我转告你,他回松江了,其他没说什么。”
拿着手机想了几秒,徐尚秀给边学道拨了回去。
结果……
语气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再拨……
还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徐妈看着徐尚秀问:“怎么了?关机了?”
徐尚秀点。
徐妈奇道:“刚打完电话,怎么就关机了?”
徐尚秀说:“刚才的电话他可能在机场打的,现在应该是登机了。”
沉默了几秒,徐妈问:“他告诉你他回松江了是什么意思?想让你去松江?”
徐尚秀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说:“我也不知道。”
徐妈也坐了下来,自责地道:“早知道我不接好了,等他再打给你,你俩能说清。”
“妈,别这样,等晚上我给他打个电话就知道了。”徐尚秀搂着李秀珍,轻声说:“明天该是怎样,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徐妈听了,欣慰地拍着徐尚秀的手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明天……
明天会是怎样没人知道,不过今天,祝家管理层都知道了徐尚秀这个名字。
祝家“静思堂”里。
祝植淳足足说了20多分钟。
他将尚动俱乐部、尚善奖学金、尚秀宾馆、尚道园等“尚字头”,阳台音乐秀给徐尚秀唱歌,松江火车站前为徐尚秀暴打混混,在四山追寻徐尚秀的脚步盖楼,道藏红颜容之首“蕴秀之季”,以及边学道大学时苦追徐尚秀的往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这是祝植淳第一次跟人说徐尚秀。
他的目的是让祝家人明白徐尚秀在边学道心中的特殊地位和不可撼动性,以此打消二叔跟边学道结亲的念头,避免出现对自家不利的局面。
祝植淳说完,众人同时看向祝天养。
祝天养面不改色地放下茶杯,打开手旁茶几上的一个文件袋,抽出几张照片,分出两张递给祝天生,分出两张递给祝三姑:“植淳说的就是她,大家看看吧。”
祝植淳一下愣住了。
祝天养知道徐尚秀的存在一点不稀奇,奇怪的是为什么会提前准备徐尚秀的照片带在身边?为什么早不拿晚不拿,等有人提起徐尚秀后才拿出来。
想到某个可能,祝植淳如坠冰窟,从头凉到脚:难道二叔之前那些话,是在诱导自己主动提徐尚秀,“出卖”边学道?
照片传到了祝天庆手里。
看着照片上的女人,祝天庆眼中有火花一闪即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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